现在不是山楂成熟的季节,这些都是冰窖里冻着的干果,不免有些瘪小干硬,直接串了吃起来口味不算好,好在山楂的糖分在肉,干一些反而会更甜。
她用竹签串好一颗颗小红果,随后用棉布包着砖块将果肉压扁。
以前她也做过这事,力道控制得不错,一敲一个准,引得守殿太监们频频侧目。
胭脂红的山楂被压开,挤出不算多的汁水,青白的果肉中散发出一阵酸酸的香味,姜宁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果然送到皇宫的都是好货,就算是冻了许久的山楂果也照旧有滋有味。
姜宁就这么压了四五串,随后拿起一旁的白梨开始削皮,糖裹白梨才叫有滋味。
头顶的枇杷树微微晃动,底下的树影也跟着摇,光斑不停在竹筛和她认真的神色之间跃动。
姜宁喜欢做美食,做这些时她总有说不出的惬意和快乐。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突然,一声轻柔中带些哀愁的声音在墙外响起,窸窣几声后,折月殿后门便传来三声响,有人在敲门。
笃笃两声,就像消息提示音一般。
这是网友周淑妃给的消息,提醒姜宁去给她打开。
果不其然,刚一开门,姜宁便见到了周淑妃眉间淡淡的愁,她举起手里的空空的布包空空。
“玫瑰都凋完了,再也拾不到一片。”
“娘娘节哀。”姜宁拍拍她的肩,憋了这几个字后带着她往里走去,指着树下的东西给她看。
“不要伤心,它们虽然死了,但它们其实还活着,待会儿属下熬糖时准备放些玫瑰酱,吃了之后,它们就和咱们永生了。”
周淑妃的两弯柳叶眉蹙起,随后又慢慢松开,她转眼看向姜宁:“你这个人倒有几分佛性,和王贵妃一定聊得来。”
姜宁:“……谢谢夸奖。”
她和周淑妃走到树下坐着,她削梨,周淑妃便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工具,眉间哀愁散了不少。
姜宁削梨时偷偷看了周淑妃几眼,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容易哀愁的人,仿佛世界上任何事都是令人惋惜的。
但周淑妃这人又从不摆架子,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是个极其和善单纯的人,不哀愁的时候倒是有些像初初成年的富家小姐。
削好了一个梨,姜宁顺手递给了周淑妃,周淑妃微微一愣后接了过去,小声地道了谢。
自上次做玫瑰酱之后,她就成了折月殿的常客,当然,这事姬恪的默许的,因为周淑妃从不做出格事。
今日似乎也和以往一样。
周淑妃小口吃着白梨,看着梨块一个个被串起,看到了姜宁嘴角带着的微微笑意,她不由得眼神微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风起,姜宁发髻上垂下的绦带乱飘,遮了她的视线。
“这发带飘起来倒是好看,就是麻烦了一点。”
姜宁嘟囔一句后将飘起的发带抓住,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系成结甩到了头顶。
周淑妃静静看着她的举动,视线上下打量着她的发髻、穿着,随后突然开了口。
“你好像不怕我们,而且,一直都听你自称的是属下,不是奴婢……”
姜宁闻言抬头看她,随后弯了眼睛,像是不在意一般用刀切开山楂,着手处理里面的果核。
“娘娘,属下进宫时签的可不是卖身契,姬大人给钱,我做事,当然是下属了。”
周淑妃以为自己冒犯了姜宁,赶紧摆手:“本宫只是第一次见到不怕姬恪的,有些好奇,没有其他意思……”
姜宁立刻轻咳了两声,周淑妃转头看了守殿的太监一眼,往姜宁那里靠了一些。
“当然,本宫也不是说姬恪不好,他虽是太监,可从不自卑,善良又有能力……”
娘娘,不要再素描了,越描越黑。
“没事。”姜宁赶紧接过话头,:“属下也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娘娘这样的人,一点也没有架子……”
周淑妃没有接话,只是抿唇看着她,姜宁顿了一瞬后咂摸出味了,她这话听起来不是在拐弯说其他人架子大吗。
两人沉默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周淑妃准备转移话题,所以她开了口——
“你以前也是这样的性格吗?本宫进宫时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是不是有些没长进?”
姜宁正把捏好的枣泥塞进切开的山楂中,听完这话手里的山楂都差点飞出去了。
为什么一个娘娘能这么自然地和她谈心,难道不该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糖葫芦吗,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后宫密辛!
“娘娘为什么会问属下……”姜宁默默地问了这句话。
“本宫觉得你很聪明,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周淑妃说得非常认真,她看向姜宁的眼神也让人难以拒绝,所以姜宁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属下以前也是这样,属下也不觉得没有变化就是没有长进。”
“为何?”周淑妃凑近过来,神色有些惆怅地说道。
“过了这么多年,宫里许多人都变了,不论是郑皇后还是姬恪,但好像只有我,进宫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