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书拥住面前之人,静默看着殿内一切。
“多谢。”
沈家一案本就是冤案,卷宗上漏洞百出,平反并未消耗多少时间。
剩下的时日,黎云书将她和昭妃一并整理的律令上奏,请求更替。
礼部的人还在固执己见,“祖宗之法畅行多年,怎能说变就变?”
黎云书一一辩驳了他们,字字铿锵,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沈清容摆手,“律典既是为了稳定秩序,自然也要顺应时代,一味固守反而愚昧了。就按照黎大人说得去做吧。”
他向着她,黎云书却不敢有分毫放肆。
这是她想做的事情,是昭妃一生都想去拯救的事情,也是能造福全天下百姓的事情。
所以她找到沈清容,“我可能还需要一些人手......”
不等她解释缘由,沈清容道:“你自己挑,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大邺朝中百废待兴,六部都需要重新考量,沈清容每天批奏折要批到凌晨,正忙得不可开交。黎云书知道他的情况,领了人后没再打扰,张贴告示向百姓征求修改律典的意见。
布告一贴出,百姓们都震惊了,“向我们征求意见?这怎么可能?刑部是说着玩的吧?”
可当他们在街巷中看见黎云书的身影,看见她拿着纸笔领人挨家挨户问询时,他们振奋了。
他们把自己心中认为不平等的事情一一举例,七嘴八舌地议论:
“黎大人,以后百姓与官员犯法都会受到一样的处罚吗?”
“我们控诉官员还会挨打吗?”
而其他分不清刑部和礼部的百姓,则懵懂地问:“会不会影响科考啊?黎大人这般厉害,是不是代表更多的女子都能入朝为官了?”
她一一回应,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认真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细想来,距离她中举已有三年。
今年恰是乡试之时。
因为战乱,八月秋闱被推迟到了十月。沈清容登台后,科考照常进行,民间十分热闹。
邺京的考点由刑部之人监视。黎云书任职巡查,惊觉今年参与乡试的女子竟比往年翻了一倍,十三道之中更有两位解元是女子。
等乡试结束后,黎云书立在昭妃墓前,心道:“孟姐姐,你看见了吗?”
昭妃不喜欢束缚。当年与黎云书闲聊时,她曾希冀自己死后能化为灰烬,去往天地间每一个角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连尸身都辨不出形迹。
在黎云书的一意要求下,沈清容保留了昭妃宫中旧址,牌位没有设在皇陵之中。他们单独找了片山头垦作陵园,为昭妃立了第一块碑。碑上的她不是以妃嫔身份出现,而是大邺第一位敢于冲破身份牢笼、第一个在朝堂上为女性发声的女子。她是孟棠吟。
当时沈清容批改奏折批到吐血,没有时间陪黎云书去看,她身旁只有黎子序和一群工匠。黎子序左右望望,十分不解:“这么大的陵园,就为了昭妃娘娘一块碑吗?”
“她只是个开始。我希望千秋万代中愿意为大家做出贡献的女子,都可以葬在这里。即便人已经不在了,这份精神也能够流传下去。”
黎云书替孟棠吟上好香,认真祭拜洒扫。
“包括我。”
如今她在昭妃坟前虔诚三拜,拿出在狱中列举律典弊病的书册,一页页烧着。
“这一页的律令,已经被我改了。”
“这一页的条目......他们仍在争论,我会努力说服他们的。”
修改好了的律条都被她烧成了飞灰,未来得及修整的则放在另一旁。黎云书等最后一簇火苗熄灭,缓缓起身。
“你看,有越来越多的人追上来了。”
“我们设想的一切,总有一天会实现。”
北地,天气转凉,营帐内升起了炭火。
“太子殿下既是大邺人,想必要更怕冷些,务必好生招待。”
蛮人首领勒先吩咐着,又往太子所在营帐中一瞧,低道:“还是不愿意答应吗?”
“这人仗着自己是大邺太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凭着印章想让我们送他回国。弟兄们本想和他商量协同发展大计,他非说这是叛国,怎么也不肯答应。”那蛮人嗤了一声,足尖往草地上狠狠一踢,踢起大片灰尘,“神气什么啊,他再有身份,如今不也只是个阶下囚?”
勒先是姜鸿轩生父的弟子,颇受姜鸿轩思想的影响,一心想借此攻占大邺。他比其余的蛮人首领更通透些,懂得好言相劝,也更有耐心。听了属下的禀报,勒先道:“我知道了。备上上等的牛羊肉和奶茶,我亲自去营帐中一趟。”
太子为了彰显自己的高贵,已经好几日没有吃饭了。
勒先进营帐时,他语气极不好地开口:“如果是劝降,或者想让我听从你们北蛮的话,就请出去吧。”
勒先笑了下,“太子殿下多虑了。我们只是担心殿下身体,备了些吃食而已。”
他没有过多停留,将东西放在桌上便离了帐。
未过多时,饭菜的香气幽幽勾住了太子的鼻尖。
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