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自不是那种只会哭啼的软弱性子。事实上她年轻时经常随陆靖上战场,是实打实的巾帼英雄,方才是打击太大, 痛苦过甚,又猝不及防见到了一别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才会一时情难自禁,泪流不停。
经过杨氏险些中风的事,她翻涌的心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因此这会儿拉住陆靖后,她就神色平静地开了口:“我可以留陆英一命,但她和陆成安得远远离开京城,不许再踏入京城半步,也不许从府里带走任何东西。”
如杨氏所说,陆英再怎么可恨,那也是陆靖血脉相连且有着多年感情的亲妹妹,她不可能真逼着他要了她的命——那不是对陆英的惩罚,而是对陆靖的。毕竟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却会为此痛苦挣扎。
所以,她要陆英和她的儿子远离王府,失去费心谋划的一切。从此以后,她只能在煎熬和不甘中生不如死地活着。这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报复。
“你!”杨氏灰败的脸上浮现惊怒,她抬起急促地喘着气道,“此、此事是英儿一手为之,你恨英儿是应该的,可是成安……成安是无辜的啊!事发的时候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孩,什么都不知道,且他终究在你膝下养了数年,你怎能……怎能这般狠心?!”
姜氏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人,且和陆靖一样都是刚正严明,眼底揉不得沙的性子。陆英因一己之私做出这样的事,杨氏知道姜氏不可能饶过她,所以她才会不顾身为长辈的脸面去求她——她是真怕姜氏会在恨怒之下失去理智,让人打杀了陆英。
可她没想到,姜氏虽忍下了对陆英的杀意,却把陆成安一并恨上了。
这让她无法接受,就算陆成安不是她的亲孙子,那也是她的亲外孙,她养了他这么多年,如何能舍得下他!
“他是不知情,可作为既得利者,他的存在就已是一种罪!”
姜氏身体不好,这般大起大落地折腾了一通,其实也早就撑不住了,但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她不愿让自己倒下,所以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面色极冷地看着杨氏说道,“这些年我儿流落乡野,在外受苦,可他呢?他在京城里享受着本该属于我儿的一切!我没让他把东西全还回来,已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若还将他留在府里,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我的亲生儿子?!”
看出她在强撑,陆靖没再给杨氏开口的机会,沉着脸一锤定音道:“母妃不必再多言,就算茹霏同意,本王也不可能留他在府里给本王的亲生儿子添堵。”
“你……你们这是要剜我老婆子的心啊!”
府里儿孙众多,可只有陆英和陆成安是杨氏亲手养大的,杨氏向来拿这母子俩当命根子,听见这话,她当即凄喊一声,捂着心口就要厥过去。
向来孝顺的陆靖见此却只面无表情道:“母妃保重身体,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子也只能让罪魁祸首以命相赔了。”
罪魁祸首,那不就是英儿?他竟拿英儿的命威胁她?!
杨氏这下是真的眼前发黑受不住了,但因为陆靖的威胁,她愣是死死撑住了,因为她已经看出陆靖不是在说着玩。
“母妃好好休息,儿子稍后再去看您。”陆靖说完就让人送杨氏回永福苑。
杨氏无力再闹,泪流不止地被人抬走了。
陆靖让一旁的府医跟上去随侍在侧,末了才缓下威肃的脸色,有些担忧地看向身边的姜氏:“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姜氏深吸口气站起身,转身看向耳房外的正堂,“走吧,我要亲自为我儿扫清一切腌臜,干干净净地迎他回府。”
***
陆靖扶着姜氏走出耳房,重新在正堂上坐了下来。
因耳房不大又涉及杨氏隐私,方才只有他们两口子跟着府医进去了,其他人都还在堂上等着。不过耳房紧靠正堂,杨氏情绪激动之下又没有收敛声音,所以她和陆靖姜氏的对话,大家也基本都听见了。
因为哭喊声太吵而被陆氏下令堵住了嘴的陆英自是绝望不已,陈氏和陆氏的心情则是复杂中带着痛快。
至于陆湛,他心里没有太多波动。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对刚回到镇北王府,此前与眼前这些人从有过接触的他来说,就像是一场街上偶遇的闹剧,他目前还只能用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待。
“孩子,刚才琼儿说,你是叫,叫陆湛是吗?”率先开口的,是努力放缓了语气,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的姜氏。
陆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份小心,只能在沉默片刻后,点头回道:“是,清湛的湛。”
“好,好,清湛明亮,这个名字起得好!”姜氏看着他,眼眶再次发红,但她忍住了没再落泪,只柔声问道,“我与你父王这般处理此事,你可还满意?”
没想到她会过问自己的意见,陆湛一怔,摇头:“我没意见,但,我想见陆成安一面。”
姜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陆成安,但还是立马就让人去把陆成安带来了。
陆成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身上伤着下不了地,他是被侍卫们抬过来的。
一进门就看见平日里最宠爱自己的姑姑陆英浑身狼狈,脸蛋红肿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