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在声嘶力竭时,周围忽然有了动静,他听到那个熟悉悦耳的声音。
“赵大人,麻烦大家把东西撤了吧。”
有人潦草地抹了抹他的脸,水和眼泪都被抹掉了。
他得以睁开眼睛,见那公主微笑着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不然就再持续一天哦。”
仿佛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他却猛地一抖。
其他人看到犯人这反应有些不理解,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也就是在犯人眉心滴水,连皮都不破,怎么比鞭打折磨的反应还大。
“这是何原因?”皇帝问道。
优优解释道:“其实也是从古书上看到的法子,原本似乎是说用沸水或冰水滴在人的眉心额头,可以做到让皮肤溃烂穿洞而死,但是儿臣觉得约莫是书上夸张了些,人的眉心是很敏感的地方,若有异物接近,便会不自觉凝聚注意力,滴水又不好睁开眼睛,就只能闭着,周围没有声音,犯人在黑暗中会产生困倦,但是又因滴水无法入睡,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又会浑身不舒适,束缚、安静、困倦、惊扰……这些东西加起来过长时间,会击溃一个人的意志。”
“儿臣只是让赵大人试了试,看起来赵大人也认同这个刑罚可行,现下看来,当真不错。”优优看向白衣刺客。
众人的注意力也回到了犯人身上。
只见犯人眼眶通红,精神状态并不稳定,鼻翼一张一缩,注意力紊乱,但是听到优优的叙述和威胁,又猛然颤抖起来。
“我……我说……”他抬眼看向皇帝,通红的眼眶里忽然又渗出了恶意和恨意。
“我就是恨他!根本不需要人指使!”
他眼底的恨意是真的,他也不像是个死士,他真是自发来的?
优优想到另一个布衣刺客,这不对吧,明明就是很有计划的样子。
再说了,如今海晏河清,哪来对皇帝的深仇大恨,他既非庸君又非暴君,何以得到如此深刻的恨意。
“十一年前,我母亲从异国而来,她是来城中寻亲的,她本不是大淳国人,但同父亲相爱生下了我和妹妹,父亲死于不治之症,母亲抱着他的骨灰带着我们来到大淳,就为了让自己的夫君,死后能回到家乡,为了让我和妹妹有所依靠……”
齐翼在讲前情故事的时候,提到十一年这个数字,让优优想起宣明也同她说过的那个时间点所发生的故事。
又是天灾加处理不当造成的恶果吗?
“没人愿意收留她,明明她找到了父亲的亲人,但是他们把她拒之门外,于是那天,她抱着骨灰去山上,想给父亲立个冢……”
优优知道自己大约猜对了。
“下那么大的雨她为什么要去山上呢……因为他们都说父亲是被驱逐出境的,因为母亲是个异国人,大淳不欢迎我们,于是她在被驱逐的前夜,冒着大雨跑去山上要让父亲归于故土,她太执着了……”
“雨下得太大,听说埋了一整个村子,我和妹妹找了很久的娘亲,没有找到,大约……是和父亲一起埋于故土了吧,但是父亲的故土,却是母亲的异国……”
“我和妹妹成了难民,但我们却不是大淳的难民,我们分不到赈灾的物资,我走投无路去皇城门口跪下来求人,他们说我惊扰了贵人,将我痛打出去……当我伤醒时,妹妹没有了……”
“大淳,容不下两个瘦弱的孩童,我失去了一切,我无人可依,无人可爱,无人可恨,不,我不是无人可恨。”
“若非他将父亲驱逐出境,若非他定下的无情律法,若非他所在的皇城冷血无情,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齐翼指着皇帝骂道。
优优轻轻哼笑了一声,齐翼又看向她:“你笑什么?”
“我一向不爱评论悲惨不幸的人生,但你的结论确实有趣,怎么,笑都不许我笑了吗?”优优微讶道。
走投无路的人需要一个目标,那唯一的位置确实是个集火的好地方,她能理解,也不妨碍她觉得这人对事的逻辑处理有些好笑。
一面之词罢了,他口中的一家人确实可怜,他口中父母的爱情确实动人,但是若细细扒开,他父亲因何被驱逐出境,又是否在当时佛学已然兴起的大淳一点点善意都不曾得到……
都是他不曾提及的,所以,是一面之词罢了。
弄懂了对方的逻辑和恨意,优优只想听结果:“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父皇会去法华寺,提前装扮好的?那布衣刺客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又如何会给你打掩护?”
齐翼咧开嘴笑:“这我怎么知道呢?许是他的三个儿子里,就是有谁想让他死呢,我知道是有人帮了我,不过,到底是谁,他还是自己猜吧,毕竟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来都是书信往来。”
书信往来?
这对比字迹不是最明显的铁证吗?
是都烧毁了吗?
但是……
皇帝眯了眯眼:“拿纸笔来。”
他今天就要看看是哪个不孝子!
三位皇子各自写下了一段话。
“来,辨认字迹,相信你不会忘记的。”优优说道。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