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惟释修闭口禅时没有怎么出门,如今和惟觉倒称得上确实好久不见。
方丈也言归正传了:“惟觉此次下山讲禅,据说,遇上了皇室的人。”
惟释静心听着。
原来是皇室有个小公主偷跑出来,见众人都在听惟觉讲禅,就也凑了个热闹,谁知道小公主看到惟觉,惊为天人,之后自曝了身份,说要惟觉还俗当她的驸马。
小公主正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女儿,骄纵得很,幸好当地民众拦住了她,不然按那公主的架势,怕是当天就要把惟觉绑回去。
大淳国内信佛者是多,但是神佛在皇室那边却不算什么,顶多是皇权为了巩固地位的一种辅助手段,有好的帮助可以有,可以兴,但要说如今这种信仰能对抗皇权,那确实是做梦。
再说了大淳国内的僧人本来就可以还俗。
哪怕是惟觉这个圣僧。
但是惟觉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他这一遭,跟遇上了蛮不讲理的强盗没两样。
“当今陛下仁德在外,不会任由小公主带走惟觉的。”惟释平静地回答道。
“可是陛下宠爱公主的名声更盛,公主胡闹自然是不允的,但是如果能暗度陈仓,将事情合理化,倒也不是不能,我只是怕会给寺里带来麻烦,这才来找方丈商量。”惟觉一双眼睛仿佛天生带笑,回答起来也是不慌不忙的,倒是一点看不出话中的“怕”。
惟释看向惟觉:“那你待如何。”
惟觉垂眸,道:“我想去天子脚下讲禅。”
惟释不语。
方丈拨动一颗念珠,叹道:“去吧。”
若能打动天子,惟觉也算安全了。
然而如惟释所说,惟觉究竟有几分是“怕”,那倒也不见得。
他只是一如既往,太放不下“名”之一字。
桦荫城里称他为圣僧,可他知道,法华寺内惟释才是长老们眼中那位“圣僧”,他永远低一点点。
在寺内得不到的满足,就需要寺外更大程度上的认可。
他知道这种心态才是永远低惟释一点点的原因所在,但人心若是能控制住,世间也没那么多贪瞋痴妄了。
还不如去获得满足。
再去勘破。
于寺里,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
“我要去阮小施主那边看看她有无大碍了,我就先行退下了。”惟释听完,想起了优优还在寮房,不知道是不是安好,有没有到大殿中去。
方丈自然也记得昨天染秽的阮优优,据主持说阮员外还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可见爱女心切。
“去吧,惟觉也去准备吧。”方丈再次闭上眼睛念起静心经。
惟觉倒是很少见惟释口中出现过什么小施主,刚想问问,见方丈也闭上眼睛了,便也跟着离开了。
优优还未走到大殿,就见惟释从对面走来,连忙迎上去笑道:“惟释师傅,昨晚真是多谢你了!”
从方丈那边出来本来就是要经过大殿的,惟觉因为晚出来一步,便跟在了惟释身后不远处。
听到声音,惟觉抬眸。这是惟觉第一次见到优优,惟释口中的阮小施主。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常乐公主 [V]
在悟皮囊色相皆空这一块,惟觉一直觉得自己有着天生的优势,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他知道世人对他的爱戴也包含这副皮囊,因此他就更加不屑于着相之人。
虽然他将惟释当成一个目标,但是他也深知自己境界暂时并不如惟释,因此有时又替他觉得可惜。
他生来美丽,这种宜男宜女的面相生于世俗一不小心就会落于不堪的境地,是法华寺收下了他,他才没有去泥泞里翻滚,深受皮囊所累也见世间不公,所以他很快就能接受,万物系因缘所生,本非实有,五蕴皆空。
所以他不该会这样,对着一个暂住的小施主,乱了心曲。
这是怎样一张脸啊,教人看到的一瞬间就忘记了世间所有,忘记了本来恪守的规则和固有的认知,只想无限靠近细细端详,永远永远注视着她,在她身边。
此刻她不经意地望过来,那双眸子,点亮了整张脸,让画面顿时更为生动,衬得背后的天地都鲜明透亮。
世人对他的样貌评价为像佛一样周身发着光一般。
然而此刻,她才是唯一发着光的那个。
在这样的美丽之下,其他的萤火都会被忽视,在那层美丽之下的一切俗物,此时达成了另一种层面的平等。
他们望着难以企及的美丽,产生了一种平静又狂热的平等姿态,是站在地上,望着天上人的姿态。
惟觉的拇指按在最上头的一颗念珠上……许久未动。
然而优优只是往后随意看了一眼惟觉,注意力全部在惟释身上,跟着他进了大殿,跟着他盘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惟觉本不是来大殿的,然而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踏进了半步,见优优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一只,微微偏头看向闭眼专注念诵经文的惟释,唇角漾开了一个极浅极淡的笑。
惟觉将探出去的半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身往本该去的方向走去。
然而却在半路撞到了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