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没有家了吗?”
出了姒府,上了马车,一直很安静的尹幕川突然问道。
“嗯,我本就没有家。”
她的老巢,本就不在此方天地。
姒家,是原主的家。
算不得她的。
“那我以后分一半家给你,你能一直陪着我吗?”
刀刻般的俊脸,上挑的眉尾藏不住的锋利,却因他那双清亮的眼眸,让人忽视了他天生的锐气。
一旦认真起来,这张脸,还是具有一定压迫感的。
见他用稚如孩童的语气,说着最是动人的情话……姒卿鸢笑了。
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娘子,我是认真的。你甜,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能一直陪着我吗?”不要动不动就消失不见。
潜意识里,他隐去了后半句。
虽然他也不知为何要隐去后半句,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还有,我不傻。太太太祖爷爷说我不傻。”
“娘子,你要叫我相公。”
“好好好,你不傻。”
尹幕川的确不傻,他只是不愿搭理世人罢了。
但要说这尹幕川不傻,估计也没几个人信。
他不争不抢,不哭不闹,有人把他玩具抢了,他也不知道告状。
有人动手打他,他也不知道喊疼,甚至有人在他面前杀人,他也无动于衷。
仿佛,这么多年来,发生在他身边的一切,都是空气一般。
他,看不见。
姒卿鸢是他第一个想要亲近的人,所以他为可以为了她,说话。
说很多很多的话。
努力的做一个他人眼中的“正常人”。
他看出了姒卿鸢的敷衍,锲而不舍的道。
“娘子,你跟我回家。我分一半家给你,你可以住很久很久的那种,我绝对不会赶你走喔!”
“呵呵呵!傻子就是傻子。”姒卿鸢笑着摸了摸凑到跟前的脑袋。
姒卿鸢被他认真的模样,和温暖的话语给弄得有些感动。
怎么办?老祖活了上千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的要给她一个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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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姒府回来后,傻子变得格外的粘人。
就连吃饭,也都要牵着姒卿鸢的小手。
反倒是夜里变得极为安份,牢牢的把人锁在怀里,盖着棉被,纯睡觉。
只要姒卿鸢微微挪动手脚,就能把人惊醒。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几日下来,姒卿鸢先受不了了。
“尹幕川,我们聊聊。”双手捧住傻子的两颊,端正他的脑袋,不容他逃避。
“你这几日,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天粘人精,夜里是块撩不动的木头。
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也不肯说。
害得她连着几日,都寻不到机会修炼,更别说是入魂芥一探究竟了。
幸好,那些窜入魂芥的阴毒,还算安份,没给她造成麻烦。
“我想对你好。”他们都对你不好。
还不相信我会对你好。
呃?
“什么?”
对她好?
姒卿鸢险些没反应过来,这傻子逃避了她好几天的逼问,就只是为了这个?
“娘子,我会对你好,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像秋铃他们一样,突然不见了。”
“秋铃?”
后来姒卿鸢询问了尹山,秋铃是谁时,尹山平淡的回了一句:“是大少爷之前的侍婢。”
候在一旁的忍冬,和一众尹家仆从,不争气的狠狠打了个冷颤,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活计。
后来,玉竹经过调查后,告知姒卿鸢:秋铃是在年初的时候,被尹家老祖当众打死的。
只因在家宴上,秋铃一个大意,把酒水洒在了傻子的身上,打湿了衣摆。
而这样的事,在芸香院不是特例。
二十年来,这芸香院负责照顾尹大少爷起居的侍女小厮,经常更换。
多因一些日常小事被罚,有因大少爷走路不端正被罚,有因教不会傻子自己用羹筷而被罚,有因……
总之,如今傻子少爷能像现在这样,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不管什么事,只要有人从旁稍微指引,就知道自己做。
哪怕是出席大型家宴,也能在众人动筷时乖乖的自己动手进食。
若是众人停筷,他便静坐一旁,听众人虚与委蛇,如同被人提着线,操控的木偶,不出洋相。
都是用一条条,在芸香院伺候的下人的性命,调教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明显智力,与常人异样的傻子,却杵在她的面前,满脸认真的跟她说,他想对她好。
这一刻,姒卿鸢的心里五味杂陈,遥想过去,似也有人曾这般哄骗过她……
年岁太长,她已经忘了那种初闻时的悸动……只剩淡淡的悲伤,藏于心海深处。
“想什么呢!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你?”
挪开捧在尹幕川两颊的双手,姒卿鸢故作洒脱的在尹幕川脑后,轻轻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