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之后，发现师父正背对着他站在亭中，已经在等了。叫师父等着真是不应该啊，何况此次他悄悄溜下白露峰去闯了祸，十分的心虚，耷拉着脑袋一步一蹭地挪到师父身后，跪下道：“师父，弟子回来了。”声音低若蚊蝇。
师父自然是早已察觉他的响动。景尘跪下后，方转过身来，仍是那副温和却疏离的神情，看不出个喜怒来。景尘最怕师父这样的神态。
师父换了一身月影白色波榖漫荡纹宽袖袍，整个人映在日头照进亭中的缕缕和光里，不很真实的样子，缥缈的声音旋绕而来，“你陆师伯既罚你跪三个时辰，你便跪满吧。”
“是。”
景尘哪敢反驳。师父肯定是不高兴的，不用说了呀。但要不就骂自己一顿，要不抽自己一顿也行呀，这算什么呢？景尘最怕师父这个探不明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八成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膝盖底下是亭外凹凸不平的石土路，他倒霉，刚巧跪在一颗石子上，极硌得慌，却不敢挪动分毫，之前跪在仙蒲草圆座上的感觉像做梦一样。白露峰的巅顶又干又晒，景尘头上顶着这一天明亮刺眼的大太阳，没多时便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淌。汗水流过伤口，沙沙的疼，尤其是右手手掌的割伤，像是有人拿着锉在不依不饶地锉那伤口的剖面。真疼。
可师父就那样站立着，不远不近，身形不甚清楚。他的衣袖被穿亭而过的山顶的长风吹得四方轻摆，如同云动。
“师父，弟子知错了。”
景尘伏下身，磕了个响头，声音更咽。所有的委屈他都吞下了，只有懊恼还横亘着，提醒他，自己的确是没有做好的。但他不后悔去看郑仁，也不后悔和严执事、勾玉二人打上一架，如果有可能的话，靳昊师兄他也想试试。景尘恼就恼在自己没能给师父争脸面，弄得一身狼狈回来。
本以为师父会问他错在哪里，那景尘就会逐一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回答，对不对的反正是听师父训就行了。然而师父并没有问一句。师父慢慢步出亭外，走到景尘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山顶毒辣的阳光，给了他此时此刻难以企及的一角阴凉。
师父道，“一年之内达到体气同修三重境界，倒也不错。可惜还差得太远，你自己想必也了解到了罢。”
景尘点头。是，知道了。修行这段时日的所得与欠缺他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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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体验到了。对战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试练过程。他没有输，也没有彻底的赢，但他学到了。
“给你的聚气丸服了吗？”师父没有更多责怪，却是忽然问道。
景尘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怕师父问起丹药的事。那粒丹药的药精可是全进了墨凛的肚子，光给自己剩下一个屁用都没有的死疙瘩。
“还……就还没。”景尘心虚道，“弟子、弟子本打算去惊雷峰看自己的兄弟一眼，回来、回来以后静下心，凝气修行时再、服用的……”
只能撒个谎了，景尘不愿意这样，但墨凛的事他可不敢让师父知道。景尘更害怕师父问起丹药在哪，那他可是变都变不出来。
所幸羽白元也没有再提这件事。景尘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你跪满之后回去继续修炼吧。”师父言罢转身欲走。
“师父！”景尘叫住羽白元，问道，“您生弟子的气吗？”师父一直语气淡漠，令景尘心中惴惴不安。
“也没有。我是叹你不自量力。既然都了解了，那就回去吧。”羽白元缥缈的声音宁静淡泊，透着无法形容的了然。
“师父，”景尘伏在地上，“弟子真的已经知错了。可我其实是很想求您……求您也能收郑仁作弟子的。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您答应呢？”
一直以来本想静待时机，可既然师父已经知晓了惊雷峰的事，景尘忽然心头一热，不愿再等下去了。
良久，羽白元淡淡地说道，“若是我说，我本意只收一名入室弟子传我衣钵，他若来，你便得让，你愿意吗？”
景尘跪伏着身，瞪大了眼睛，一滴热汗顺着眼角流入眼中，蛰得他眼睛疼痛难忍，如沸水在眼里生滚了一圈后滴入土中，像是滴下了血泪。
他不信师父是真心这样问的。他有想过师父会拒绝，或是让他再等等，各式各样的情况都有可能。但他从没有想过一进一退，这分明是不必要的呀。
师父半真半假的话不知会不会又是另一项考验，却是他此时年少从来不曾考虑过的抉择。他不想选，换作是谁都不会愿意去选，现有的一切叫人如何拱手相让。他不会让，但也不想郑仁不能来。景尘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
“为什么呀？师父。我和好兄弟一同做您的弟子，好好孝敬您，努力修行，相互切磋，一同提升，这不好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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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子伏得极低，声音闷在地上，如同憋进了一个口袋里去。
又是良久，羽白元缓缓说道，“好友、兄弟……也终归是别人。”
景尘感受到师父的情绪波动，一向匀畅的神识化音在表达这一句时轻微了许多许多，像在喃喃。他听得不甚明白，只能静待着下文。
可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