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情急之下,也管不了旁敲侧击,直白得就差将“王世川想要排除异己”这几个字说了出来。
杨国忠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大声反驳道:“首辅这意思,是说王使君故意陷害?哼,他如今是四镇节度使,为何要去陷害一个安禄山,不可笑吗?”
李林甫摇了摇头,“风起于青萍之末,安禄山眼下不过是一镇节度使,可是他得陛下看重,难说之后会如何,王使君嫉妒也是正常。”
“哈,嫉妒?”杨国忠直觉得好笑,“王使君太原王氏名门之后,文韬武略之辈,会去嫉妒一个杂胡?首辅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哦?杨爱卿这意思,朕也不该重用这个杂胡,是吗?”皇帝脸色冷肃,目光如冰冷的刀射向杨国忠。
“陛下,臣失言,臣不是这个意思!”杨国忠倏地跪下朝皇帝请罪,一边痛骂李林甫这个小人给自己下套,凭嘴上功夫,杨国忠当真不是李林甫的对手。
“陛下,安禄山中忠心耿耿,怎么会谋反呢?”李林甫趁机表态,脸庞上也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之色来。
“安禄山是不是谋反,朕自会查证!不必多言!”皇帝说完,并未再给李林甫和杨国忠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了勤政务本楼。
当皇帝的身影消失在殿中,杨国忠才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哼笑说道:“首辅,安禄山谋反已成事实,首辅还是早
早认了好,也能求陛下一个恩赦,可别累及家人。”
李林甫仍旧笑得和善,朝杨国忠拱了拱手道:“不劳杨御史费心!”
而当杨国忠从兴庆宫离开不过片刻,李亨已是知晓这事,当即觉得不好,杨国忠太过冲动,未经筹划便将这事捅了出去,恐怕世川也没有料到。
而从陛下的态度中,却是看不清这事的走向到底会是如何。
皇帝离开勤政务本楼,走到半道上便停了脚步,吩咐高力士道:“命吴平进京,另外,命辅趚琳去营州查证此事!”
皇帝吩咐完,继续朝玉奴宫中走去,这几日,总觉得玉奴心神不安,皇帝已是命御医日日诊脉,生怕是身子哪里不好。
可御医回话,贵妃没有哪里不好的,只配了些安神助眠的方子调理。
皇帝联想到西域的战事,心中难免不起怀疑,但若凭白得再去冤枉了她,只怕又要让她伤心。
皇帝有些为难,可心中也着实难受,连叹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
走到殿门口,却见虢国夫人的婢女守在院中,皇帝忙朝他们摆了摆手,止了她们的礼,继而缓步走上游廊,站在了门边。
高力士在旁一看,陛下这架势,是要偷听虢国夫人和贵妃说话呀!
啧,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行如此暗昧之事,高力士颇有些一言难尽,他知晓皇帝心中所想,也就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做。
看着眼前凝神偷听的皇帝,好似就是个寻常人家
的丈夫一般。
此时,隐隐有话语从屋中透出,高力士索性也垂头站在皇帝身后听去。
屋中,玉奴愁容满面,似还有一层怒容,看着对面悠哉饮茶的虢国夫人道:“三姐,那事,妹妹委实觉得不妥!”
那事?什么事?同谁有关?
皇帝眉头一挑,离门又走进了一步,微微侧头继续听着。
“那你要三姐怎么做?去给他道歉?”虢国夫人放下手中的杯盏,笑吟吟得反问道。
他?他是谁?
皇帝耳朵已是快贴在了门板上,高力士朝前伸着手,就担心皇帝一个不小心跌了进去。
“他毕竟算是陛下半子,三姐这。。。也太无礼了些?”玉奴继续说道。
半子?
皇帝脸色陡然冷肃起来,王世川?
“你这几日心情不好,难不成就一直想着这事?你是贵妃,可要摆正自己的身份,他到你跟前都是要行礼的!”虢国夫人的话中透出不快,更有妹妹偏帮外人的不忿。
皇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脑中反复想起那些流言,更因为那次,贵妃为王世川说话,最后竟然闹到自请出宫的地步。
皇帝脑仁突突得跳着,又想起适才杨国忠呈给自己的证据,李林甫的话还在耳边,王世川手握重兵,若是。。。
正想着,屋中玉奴的声音又传来,“三姐,程昌裔好歹也是驸马,皇亲国戚,我们杨家风头过盛不是好事,你可知道,如今有多少眼睛盯着咱们,稍有差池,可就有
弹劾咱们杨家的,烈火烹油,待油燃尽了呢?花团锦簇,花也无百日红呀!”
皇帝推门的动作一滞,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尴尬得摸了摸自己鼻子,心中的波涛瞬间平息,甚至还有几分拨开乌云见明月的喜色。
原来说的是这事呀!
嗨,半子,驸马可不是自己的半子么!
不过,这事自己也是处置了,没想到贵妃还放在心里,皇帝轻叹一声,玉奴自入宫后,从未没有仗着自己身份欺压过宫人,待人亲善,满宫里头谁不觉得贵妃是个好性子易相处的。
皇帝思虑了片刻,这才带着笑意推门而入,虢国夫人背对着门,刚想骂哪个不长眼的奴婢敢不经通报就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