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抱膝坐在干草上，隔壁牢房中已是没了声音，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突然，牢房门口传来金属之声，孟昭抬头看去，见是一个狱卒打开了她的牢门，端着一碗汤饼走了进来。
“孟昭，”来人笑容显得很是真诚，走到孟昭身前蹲下，而后将汤饼递了过去，“牢中伙食不好，吃碗汤饼暖暖身子。”
孟昭没有伸手，这狱卒好生奇怪，五月里的天，只会觉得闷热，哪里还需要暖暖身子？
便算牢中是阴寒了一些，自己行伍多年，乌孜别里山口都过来的人，还需要靠一碗汤饼暖身子？
狱卒见孟昭没有伸手，将汤饼放在地上，继而又说道：“有人托小人好好照看姑娘，自然是不能让姑娘饿着冷着，还托小人问您一句话。”
“谁？”孟昭开口问道。
难不成是将军的人？将军会来救自己？
“自然是可以保姑娘无虞之人了！”狱卒笑着说道。
“什么话？”孟昭又问。
“问姑娘，想不想活？”狱卒将这话说了出来，便紧紧盯着孟昭，看她是要如何说。
孟昭一听这话，心中蓦地多了分失望，不是将军的人啊，若是将军，怎么都不会来问自己这句话。
什么想不想活，自己又不像隔壁那俩是个傻的，这分明是要下套的样子。
“姑娘？”狱卒见孟昭突然又不搭理自己了，奇怪得又提醒了一声，“姑娘怎么说？”
“我累了，想休息！”孟昭闭了眼睛，靠在墙壁上不再言语。
狱卒一滞，他倒真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个结果来，不死心得又道：“姑娘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狱卒看着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忍不住冷了脸啐了一口，伸手把汤饼端了起身走了出去，“嘁，死到临头了，倔个啥，哪一日拉去砍头，看你哭不哭！”
略带怒意的声音在牢中狭长的走道上渐渐远去，孟昭才重新睁了眼睛。
眼前重又昏暗，头顶窗口有月光照了进来，在她脚下投下一片亮光，孟昭看着亮光又闭上了眼睛。
想不想活？
自然是想的，怎么会不想呢？从始至终，自己便为着活下去而努力着，不管是小时候，还是之后在军营中。
自己从军，一方面是迫于那二人的哭求，另一方面，私心里也想着逃离那个不算家的家，进到军营后，上阵杀敌便更是为了活下去，并没有怀着一腔热血，报效家国的想法。
孟昭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高尚无畏的人，她走在街上看到乞丐，都不一定会施舍银钱，更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出性命来。
可是为了活下去，就要牵连上别人的生死利益，那她也是做不到的。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她的确做了错事，犯了唐律，那她承担这些后果，也是理所应当罢了。
只愿陛下判个痛快点的死法就成，死相便是丑一些，恐怖一些，倒是也无妨的。
下辈子，若是有下辈子的话，孟昭想了想，还是希望能做个男人！
★★★
孟昭的这个案子其实不用怎么审理，孟家父子二人在押解来京的路上，几乎就将事情原委吐露了个干净。
因此，按着孟家父子和孟昭手印的供词，同刑部尚书以及宰相们的折子一起，很快呈到了皇帝的案前。
刑部尚书已不是韦抗，新上任的这位正是被皇帝诏回京的李适之，鼎鼎大名的废太子李承乾之孙。
此人在神龙政变后进入仕途，做过刺史、都督、府尹等，治政宽和，深得人心，原本在幽州任都督，因在边陲立功，上疏皇帝，请求将祖父李承乾和父亲李象归葬于昭陵。
皇帝允了请求，追赠李承乾为恒山愍王，李象为会稽都督、郇国公，又追赠了他的伯父兄长等人。
李适之的奏折中陈明了案情，以他的观点，孟昭有罪，但罪不至死，身为儿女，不得忤逆父亲，她从军乃是受其逼迫，况且从军后也是屡立功勋，因为，李适之给了个流放的判罚。
身为刑部尚书的李适之，并未见过王世川，也因此同这位将军没什么牵扯过往，上奏的案情中自然不加私心，旁人也说不出来什么。
张九龄的观点也同李适之仿佛，而李林甫，却是在孟昭头上扣了一个“欺君之罪”，更是将王世川扯了进来，指责他“治军不严”，竟然连麾下将士身份都没有弄清楚，若是混进个敌营的奸细进来，可要怎么办？
于此同时，盖嘉运从北庭又递了一份奏折，说此事不能轻轻放过。
边境守军何其重要，若是守城，城中但凡出现一个细作，城池便有可能从里面被攻陷。
若是在外，细作将战略布防透露给敌军，大军必然也会一败涂地。
从军之人的身份不可混淆，若是陛下轻轻放过，今后效仿之人定然层出不穷，陛下到时又当如何？
盖嘉运本来已是忘记这件事，却在之后听闻朝廷真来人拿了告密信上的说的孟江入京，又着人打探一番，果然属实，立即写了折子命人送上长安。
如此好的机会，他又怎么会错过呢？
可是折子中一口一个细作，却是多少夸张了，但若是不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