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呼吸,都似在凌迟。
孟江低着头骑在马上,每吸进去的一口空气,俱是冷冽无比,是坚冰直接进了身体,划破嗓子的痛楚,走到现在,便是连心肺都有些隐隐作痛。
后面口鼻用帕子掩了,这才觉得好受了些,然而冷风刮在脸上,便是要连脸皮都掀了去,孟江觉得若是抬手摸一把,说不准能摸出一手的血来。
山道两旁起初是灰色的草和灰色的石头,走了一个时辰后,气温一下子更是低了下来,便算穿着棉袄也挡不住直往骨子里钻的寒意,关节又僵又硬,稍微动一动,便是一阵酸疼。
坚韧的野草在这里败下阵来,不再试图从土里冒头,山道两旁有了一层白色,孟江起初以为是霜,后来才意识到那是雪,渐渐的,道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身下的马匹也走得越来越慢。
孟江哆哆嗦嗦得朝着前面看了一眼,穿了几层单衣的成如璆已是弓起了腰背,差一点就整个人趴伏在马上了,时不时的,就见他身子一阵颤抖,取了水囊饮一口烈酒复又好些。
可是,发到每个人手中的酒水也是不多,这半日的路程,孟江已是见他喝了好几次,估摸着再有几口,应当也是要见底。
“老大,给!”孟江解下腰间水囊,拍马快走几步递了过去,她甚至不想开口,隔着帕子,冷风也直往嘴巴里钻。
成如璆的两只眼睛通红,反应也是慢了半拍,转头看向孟江的时候,孟江简直以为他会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不。。。不。。。”成如璆好似冻僵了唇舌,张了口却没有说出完整的话。
孟江是个直接的性子,此时也不想劝说解释,直接将酒囊扔进了成如璆的怀里,拨转马头回了队伍之中。
成如璆回头朝着孟江的背影笑了笑,哆嗦着收好酒囊,继续跟在哥舒翰身后朝前而去。
哥舒翰身子壮实,乌孜别里山口的寒风对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可是他却极是担心身后的将士,他回头望去,见好几个人已是趴在了马背上。
又有几个嘴唇乌紫,在马背上吐了一路。
这里的冷瘴,比起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回头去看王世川,见他也是皱着眉头,一只手不住得揉着太阳穴。
“将军,您没事吧!”哥舒翰担心问道。
王世川摇了摇头,他同孟江一样,也不想说话,身上的衣甲压得他很累,高原反应让他头晕得厉害,他有瞬间的后悔,不该带着他们穿过这个山口。
可是已是走了半程,朝前走和退回去,好似也没有了多大的差别。
“务必在天黑前出去,不然,更危险!传令,酒别省着,要喝就喝!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出谷了,若这次凯旋,本将请他们醉三天三夜都成!”
王世川避着风交代完,一夹马腹,催促身下马匹加快脚步,再这么走下去,真以为是在山谷中散步踏青呢!
哥舒翰应了一声,拨转马头朝后将命令传达下去,整支大军中,也只有他行动自如了。
一个时辰能不能出谷,王世川并不知道,他心中也是着急,但若不给将士一点希望,恐怕他们的心理防线首先就要崩溃,到时别说去救援大食,恐怕自己都会成了他人的口中之食。
众人怀揣着希望,继续朝前行进。
★★★
那密川前,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色,便是连天上的明月,都显得更是黯淡了一些。
火把照耀之处,皆是战于一处的吐蕃人和大食人。
悉末朗站在一块凸起的高地上,神情闲适,好似看的不是一场战役,而是孩童间的嬉戏罢了。
大食在西边是霸主,可是眼下成了下山的老虎,也便只能沦落到被犬欺了!
“谁取下阿萨德的人头,奖绢帛千匹!”悉末朗大声道。
绢帛千匹,可抵得上铜钱万缗了,悉末朗的话语穿透夜色,传到前方将士的耳中,他们身体中的血液更是沸腾起来,狞笑着举起弯刀朝大食人头上劈去。
“将军,后面发现唐军踪迹!”探子在夜色下匆忙而至,奔至悉末朗身前禀报道。
“唐军?”悉末朗脸色冷厉,“他们不是去了拔汗那,怎么会来这儿?多少人,谁领兵?”
“夜色太重,瞧不清具体的,属下估摸着,有万人左右,”斥候垂头说道:“领兵之人,好像是王世川!”
“哈!王世川!”悉末朗听见这个名字,脸上呈现出惊喜之色,当真是有千里寻他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正好,那本将便在这儿等着他来,大将军的仇,今日就一并报了,待取下他的人头,本将便祭在大将军陵前!”悉末朗笑着说完,随后神色一凝,“王世川此人狡诈,最是爱个声东击西,玩些小人的伎俩,传令,营帐整军备战,若是有偷袭的,将他们命留下!”
双方的角力正式拉开了序幕!
王世川带着人千难万险得穿过乌孜别里山口后,看着东倒西歪的大军,也只能下令休整,待人缓过来后,才继续出发,此时,天色已黑,他没有察觉到吐蕃的窥探。
回来的斥候,传递的消息也是大同小异,那密川前,吐蕃和大食已是交战在了一起,看形势,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