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蒙灵察在城头站了一夜,天光熹微之时,吐蕃军营有了动静,一架架攻城器械被运至城门下。
城墙上,所有守军默不作声,看着城墙底下渐渐聚集的吐蕃兵卒,乌压压的人马一眼望不到尽头。
“都吃饱了吗?”夫蒙灵察开口喊道。
“饱了!”士兵齐声喝道。
“饱了,待会给本将好好砍人!”
“是!”士兵们手握唐刀,齐声呼喊让站在吐蕃大军后方的攻城将领也不禁皱了眉。
“擂鼓,备战!”夫蒙灵察大声喊道。
城墙上战鼓倏地擂响,鼓声由缓到急,城墙上士兵们听到鼓声,精神一振,腰背挺直面孔肃穆,待鼓声一停,城垛之后,已是准备就绪了两排弓箭手。
弓箭手身后站立的士兵,一手盾牌,一手唐刀,军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城墙上一派冷冽。
当第一缕金色的光线穿透云层之时,吐蕃人的战鼓也响了,第一块攻城石呼啸着砸在厚重的城墙上,撞击产生的石屑漫天飞舞,守城士兵中的盾牌遮挡了一部分,却仍有士兵被锋利的碎石划得鲜血淋漓。
可就算受伤流血,他们仍旧坚守,没有人后退一步。
投石过后,城外吐蕃军队呼喊着朝城墙涌来,而其中,便有推着数十架云梯的吐蕃士卒。
所有人脸上闪着嗜血的光芒,他们是烛龙莽布的部下,曾跟着烛龙莽布攻打瓜州。
那次,悉诺逻大相收走了大部分珠宝绫罗和女人,听闻,西州比之瓜州更为繁华,珠宝更闪耀、绫罗更精美、女人更柔软。
没了悉诺逻,城中的一切,便都会是自己的了!
他们贪婪的目光投射在西州城墙上,仿佛他们眼前的,不是阻碍他们进城的城墙,城墙上的,也不是即将夺去他们性命的敌人。
是诱人的奶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夫蒙灵察沉默得朝城墙下看着,此时,他脑中早已忘却了盖嘉运和王世川的尔虞我诈,心中所想,便是如何守住这座城,和城中这些百姓。
此时,勾心斗角在他看来,不过都是生死之外的小事。
待看着吐蕃城进入了弓箭射程,夫蒙灵察令道:“弓箭手准备,放——”
城垛下,弓箭手听到命令,将拉满的弦松开,瞬间,无数箭矢如蝗般射向吐蕃军阵之中。
箭矢的冲击让吐蕃人缓下了脚步,可是,身披锁子甲的吐蕃兵卒,又怎会停下脚步。
不过片刻,吐蕃兵卒再度朝前涌动,先是一架云梯,接着是第二架。。。
不用等夫蒙灵察下令,城墙上早已准备好的守城物资便被守军用上,石块圆木顺着云梯朝下砸去,再浇以火油,瞬间,城墙前便如人间炼狱。
哀嚎惨叫充斥在耳边,着了火的吐蕃人滚落下云梯,砸得脑浆迸裂,带着火油的火星子沾到城墙下挤挤挨挨的吐蕃人身上,带起了一片火焰。
带着火焰的吐蕃人在地面翻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烈火,可没有滚动几下,也就没了动静。
饶是如此,也没能让贪婪的吐蕃人停下攻城的脚步。
这场攻守战从清晨打到日上中天,西州城墙下得尸首层层叠叠累积成山。
终于,吐蕃人鼓声再度想起,这次,是撤退的命令。
隔着遍地的尸体,剩余的吐蕃人席地而坐,开始进食补充体力。
夫蒙灵察一挥手,下令城墙上的守军休整用饭。
“将军,给!”毕思琛拿来两个胡饼递给夫蒙灵察,而后看向隔着空地的吐蕃人。
吐蕃人黑压压得坐了一片,没见炊烟,想必也是啃干粮,“那边这么安静,可是受了挫,没了士气了!”毕思琛冷笑着说道。
夫蒙灵察几口咽下干粮,而后淡淡道:“不可大意,都是在试探罢了,下晌,可没有上午这么轻松了!”
毕思琛正了神色,应了声“是”,又听夫蒙灵察道:“吐蕃人善骑兵,攻城战对于他们而言,放弃了骑兵的机动性和速度的冲击,也便失了一半的优势,咱们好好守,定能等到援军!”
随着两方鼓声再起,吐蕃人的攻势前仆后继,再度袭来。
前面人力竭,后面人再跟上,上午的攻城中被烧毁了几架云梯之后,同袍的尸体便成了他们的登墙梯。
一个个吐蕃人面孔狰狞,手臂肌肉虬结,眼中是贪婪,口中咬着弯刀,悍不畏死得徒手向上攀爬。
终于,第一个吐蕃人爬上了城墙,挥舞着弯刀朝守城唐军砍去。
吐蕃人比起汉人来体格更是强壮,而能攀爬上城墙,更是军阵中最为彪悍的人,他们上午死了太多人,除了对城中财物的觊觎,仇恨也激发了他们身上的血气。
而唐军,在战鼓的催动下,坚守着保卫家国和身后百姓亲人的最后底线,举着唐刀与之死拼。
其拼杀之惨烈,在狭窄的城墙之间随处可见。
吐蕃人一轮轮持续的攻击,守军挥舞着唐刀在城墙上死守,他们眼睛通红,砍下了一个又一个吐蕃人的脑袋,身旁同袍也一个接一个得倒下。
可是他们脸上不见犹豫,不见恐惧,有的,便是要守护西州的决心和勇气。
终于,城墙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