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惠妃活着,她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一日。
李林甫眼见着惠妃一日日憔悴,终于上书提出立太子之事,所推举之人,便是寿王李清。
朝堂之上自然有人反对,张九龄便是其中之一,且反对之势极为强烈。
随着朝堂上终于有人提了太子之事,长安城中的氛围也渐渐有了不同。
有臣子时不时得朝寿王府中送礼,或是寻各种理由前去说上两句话,一时间,寿王府门口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若是在府衙中找不到某位官吏,或许能来寿王府碰一碰运气。
忠王府虽比不上寿王府热闹,却也差不离,可是第二日,忠王李嗣升便关门谢客,对外说忠王身子不适,不宜吵闹,将一众妄图攀上之人拒之门外。
李清自然不屑,“装什么清高呢,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说不准偷偷摸摸得想什么主意。”
李嗣升自然没有同任何人私下交流联络,府门关了就是关了,他一个人在府中读书写字,除非皇帝诏见,其余外事一概不理。
他心中清楚,太子之位,不是几个臣子说上几句,阿爷便能改了主意的,此时跳得越高,将来摔得便有多重。
这么多年,自己本就没什么存在感,此时若往上拱,反而惹了阿爷厌烦,还不如就后退一步,低调行事,有什么事,便让李清去担着罢!
可是不知怎么的,皇帝对于立太子一事,始终兴致缺缺,同时,也显得犹豫不定。
皇帝之所以犹豫,便是考虑到了立嫡立长的规矩,照理,该是三子李嗣升为储,可笑的是,自己对于李嗣升这个儿子,并无特别的印象,只觉得是个沉默寡言的,却是有仁心,不仅对亲弟李璘甚好,甚至对义弟王世川都赤诚以待。
另外,对于在城东驿赐死三个儿子这事上,时日越久,皇帝越觉得伤心和后悔,从而,在太子该选谁来做这事上,越发得不愿处置。
李林甫提了几次,皆未得到回应,而突然收到惠妃薨逝的消息,一时怔愣,心中直觉得不好。
寿王最大的倚仗没了,他离太子之位,可就又远了一步。
惠妃薨逝,皇帝自然伤心万分,毕竟宠幸了这么多年,想着她生前心愿,便是要做皇后,于是一道诏书,追封武氏惠妃,谥号贞顺。
这么一道诏书下来,心思耿直的张九龄本要上奏说不合规矩,可是张说却把他劝了下来。
张九龄很是不解,问道:“张公这是觉得可行?若武氏追封为皇后,那寿王岂不是成了嫡子?”
在张九龄眼中,寿王怎堪为太子,为人轻浮,又无仁义,比起持重的李嗣升来,差了可不是一丝半点。
“子寿莫急,眼下武氏丧仪还未过,你怎知陛下心意到底如何?且再等等。”贺知章在一旁开口道。
“等什么?若是此事定下,寿王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嫡子啦!”张九龄很是不解,张公和季真却是一派淡定,而后,张九龄想到此前王世川反间计之事,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贺知章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陛下不过是追封武氏为皇后,可是按何种规格下葬,又是葬在何处,才是决定武氏是否真能成为皇后的凭据,适才,庆王进宫请示陛下,陛下说,只让寿王咸宜为其服丧即刻,且之后,葬于敬陵。”
张九龄脸上显出恍然大悟,而后笑着回道:“是我急躁了!”
庆王李嗣直,自太子李嗣谦走后,收养了李俨和李倩,同时,心中也对惠妃和李清日渐不满。
他哪里不知,李嗣谦深夜带兵进宫一事,定然是为他们母子所陷害,而他所能做的,除了将李俨和李倩抚养长大,便是组织李清登上太子之位。
皇帝已是发话追封惠妃为皇后,可是李嗣直,却偏要多问一句,表面看着是要安排诸事,实际上,他也想知道皇帝心中真实所想,到底是真封她为皇后,还是就一个虚名。
事实证明,对于一个红颜薄命的美人,皇帝着实没有那么大的眷恋,所有这一切,不过就是表面功夫罢了。
只让李清和咸宜亲身子女为其服丧,便是妃嫔丧仪,若皇后丧仪,皇帝所有子女,都要为其服丧了。
皇帝的旨意让一众臣子很是摸不着头脑,为何追封惠妃为后,可又按妃嫔丧仪来办,那陛下对于寿王,是立啊,还是不立啊!
想来最忐忑的,要数李清了。
他一身丧服跪在惠妃棺前时,仍旧觉得不敢置信,阿娘一向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殚精竭虑这么多年,才把李嗣谦除了,本该迎来好日子了,怎么就。。。走了呢?
阿娘走了,自己要怎么办呢?
没了阿娘在阿爷面前替自己说话,没了阿娘在臣子间周旋,自己还能登上那个位子吗?
如果不能。。。
李清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怔怔盯着眼前火盆中翻飞的纸钱,火焰中,印出了李嗣谦的笑脸,那笑容,似是不屑,又似是嘲讽,却独独没有怨恨。
耳边传来咸宜呜呜咽咽的哭声,明明是倒春寒,可李清身上,却是突然被汗水沾湿了衣裳。
★★★
安西龟兹城中,郭虚己的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