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跪得久了,李嗣升走路有些踉跄,坐下时僵着腿,膝盖都似不好弯曲。
王世川上前坐在他身前,伸手撩起他的裤腿,眼见着膝盖已是一片红肿,忙唤了仆从去请御医,李嗣升却是摇头不用,让仆从取来常备的药膏,自己在膝盖上揉了就罢。
“到底怎么回事?”王世川目光从膝盖上移开,问道。
“阿爷说二哥意欲谋反,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本想二哥若是承认,圈禁在府中便是,可二哥拒不承认,阿爷便下了旨。”李嗣升说道。
王世川不禁纳闷,此前皇帝犹豫了这么久,怎么突然就下了决心,还真用了谋反这个罪名?
“这明摆着是构陷,陛下怎么真信了?”王世川始终觉得不可思议。
李嗣升揉开了药膏,将裤腿放下,弯了弯膝盖,觉得好了些,才抬头看向王世川,正色道:“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颍王此时上奏阿爷,说二哥此前向他索甲二千领,又曾令薛绣联络过颍王,暗示其与二哥合谋兵变之事。”
“私藏兵甲,等同谋反,这事。。。可是真的?”王世川轻声问道。
李嗣升摇了摇头,这事,是不是真的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阿爷认为是真的。
王世川问出了口,也才反应过来,谋反这种事,一向是宁可信其有,况且如今的皇帝自小就深受宫廷斗争的迫害,父亲被贬为皇嗣,长期遭到幽禁,形同傀儡,母亲则死于武后之手。
此后更是经历神龙之变、唐隆宫变,为了让自己父亲登上皇位,坐稳江山,又同韦后、太平公主反目成仇。
而在睿宗登基后,皇帝为了皇位,差点同自己父亲兵戎相见,他心中,难免不会担心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对于皇帝而言,哪里还有人伦,他这皇位,说的不好听,便是践踏人伦得来。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在权力的欲望面前,一切都不重要,尤其是亲情。
如今,李嗣谦是不是真的谋反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手中的权力,不能被他人所觊觎。
二人同时长叹一声,“罢了,贬为庶人就庶人罢,说不定哪一日,还能再回京。”李嗣升幽幽道。
此时狱中,李嗣谦单独关在一处,他沉默得坐着,目光凝视着地面,可地上,除了一堆干草,什么也没有。
隔着一堵墙,传来李瑶的叹息声。
李嗣谦收回目光,轻声说道:“对不住,连累了你们。”
李瑶摇了摇头,而后反应到李嗣谦看不到,转头朝着木栏说道:“没有什么连累不练累的,咱们从小一处长大,无论何事,理应一块担着,若是怕,当初就不会跟着二哥你进宫了。”
“都是武氏,”李涺却在另一边怒道:“她为了李清,如此构陷我等,阿爷为何还信她?咱们可是阿爷亲子,阿爷为何不信咱们!”
李涺啐了一口,看向栏外的目光好似淬了毒一样,可惜栏外,惠妃不在,而他们流放岭南,不出意外,此生也再见不到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