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自小娇惯惯了，哪里吃过这种粗食，面色不善得看着桌案，又瞧了瞧举了筷子又放下的李清。
可是再娇惯，也知道如此场合不能撒娇，只撇了撇嘴默默垂了头。
桌上这盘野蔬是什么，王世川也没看出来，不过他多少有点明白皇帝的意思，约莫便是让皇子皇孙么忆苦思甜罢！
难道粮食问题这么严重了？这就要给他们打上吃苦的预防针？
“怎么不吃？嫌阿爷给你们备的饭食不合胃口？”皇帝看着底下突然沉默的众人，伸手撕了一小块饼放入口中咀嚼。
惠妃也忙取了面前的饼子，朝李清和咸宜递了个眼色。
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得举了筷子，李清瞄准了乌米饭，咸宜再三犹豫，筷子伸向野蔬，挑了头发丝那么细的一根送入口中。
太子将整张饼拿在手上，大口吃嚼，皇帝看在眼中，面上总算露出了满意神色。
李嗣升和李璘沉默就着野蔬吃完了乌米饭，此时正让宫女取了水，给李璘细细擦着脸。
王世川也吃了，食材是差了些，可是经过御膳房的加工，自己觉得味道也还过得去。
“嘭”，突兀的响声在殿中回荡，王世川转头之际，便看见咸宜公主跑向殿外急匆匆的背影。
她桌案已是倾翻，杯盘摔了一地，许是起得太急，撞倒了。
听着外面传来的呕吐之声，惠妃眼中露出担心和心疼，咸宜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此粗鄙之物，可心疼归心疼，惠妃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
皇帝见此，将筷子放在案上，众人也都停箸，待咸宜捂着肚子回转时，感受到的，便是比夏日含凉殿，还要凉的冷意。
“阿爷，女儿。。。”咸宜有些慌张，她在皇帝看向她的目光中，并没有发现往日的疼爱，“那个菜有股味道，女儿。。。女儿。。。”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咸宜不必多说，而后指着桌案上的三道菜开口道：“你们可知这三道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想着，答案定不会是这么简单。
皇帝看了看诸人，起身走到殿中，四下里看了看，开口道：“宁亲，你头上这支步摇，多少银钱？”
皇帝一站起来，殿中所有人哪里还能坐着。
宁亲公主也起了身，伸手抚了抚发髻上步摇，这支特地是为了今日家宴新买来的，就为了同咸宜赌一口气，早知今日是这阵势，就不盛装打扮了。
“回阿爷的话，五百钱！”五百钱其实还是少的，但宁亲也没敢再往高了说。
“光王妃，你这一身衣裙，又要多少银钱置办？”皇帝又问。
光王妃小心看了一眼李涺，回道：“回阿爷的话，这一身衣裙，三。。。三百钱。”
说完，光王妃也不敢去看皇帝脸色，低着头站在李涺身旁。
“五百钱、三百钱。。。”皇帝却是“哼”了一声，“五百钱，这案上食蔬，都可以买上五百碗了。”
“你们吃的，穿得，戴的，无一不都是天下最好的东西，可是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凭什么便给你们来享用？只因为你们姓李吗？”皇帝突然一甩衣袖，大声喝道：“难道这些野菜，这掺了黍的胡饼，这乌米饭，百姓能吃得，你们便吃不得了？”
诸人见皇帝发怒，惶惧之下，心中也更是好奇，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把阿爷气成了这样，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龌龊事来呀！
惠妃心中此时已隐隐有了预感，可是皇帝发怒，她便也不敢开口，只担心得看向咸宜和杨洄二人，却见他二人仍旧一副迷茫模样，顿时又气又急。
“杨洄，”皇帝从广袖中掏出一本折子，“唰”得砸到杨洄的身上，“你还不是我李家人，竟然就敢做欺压百姓、调戏民女之事，你倒是以为咸宜只能有你这个驸马不成！”
“欺压百姓、调戏民女？”咸宜不敢置信得看了一眼杨洄，“你怎未同本公主说？”
杨洄被这对父女的怒意压得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继而猛得跪倒在地，大声哭求道：“陛下，臣知错了，臣已经赔了银钱，臣。。。臣今后再也不敢如此行事，陛下恕罪呀！”
杨洄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事还真闹到了皇帝面前，本以为赔了银钱就此事了，今后当心点便是了。
如今却是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痛骂，还摆了这么个阵仗，叫来了几乎所有李家人，这脸可真丢大了。
宁亲公主心里此时却是得意极了，自己本就比不过咸宜得阿爷宠爱，便是选驸马，张洎这个温吞的性子，自己便也瞧不大上，张说这个阿翁又进了刑部大牢，为此，自己在咸宜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
如今可好，杨洄这事，可是连带着咸宜都没脸了呢！
“银钱？你的银钱哪里来的？就你驸马都尉的俸禄？”皇帝却是冷笑一声，“跪着吧，好好想想该如何弥补自己所为！”
皇帝看了一眼不敢作声的咸宜，转身走回坐下，除了跪着的杨洄之外，又令其余人都坐下，缓缓开口道：“今日让你们来，除了尝一尝百姓日常所食，心中常怀体恤之心，更要知道，大唐，不是我李家的大唐，没有耕作的农人、没有作坊的匠人、没有走南闯北的商贾，也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