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走进来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男子,扫了张忠亮一眼,哼了一声,继而眼神便凝在了王世川身上。
众人忙朝李祎施礼,王世川跟着躬身下拜,尚未抬头,便感觉这道视线如芒刺背,烫得他身上好似要破两个洞一般。
听郡王那话的意思,明摆着是替自己说话,可这盯着自己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不说热泪盈眶、感天动地吧,至少别是这种虎视眈眈,要把自己抽一顿的模样啊!
难不成王海宾生前得罪他了?
“嗯,不必多礼!”李祎收回目光,走到书案后坐下,大手一挥,“都坐吧!”
这种自然而然的反客为主,张忠亮已是习惯,在李祎下首找了个位子坐下,王世川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顺延着在王难得旁坐下。
一屋五个人,坐下后谁也没开口说话,各自沉默着在心里打算盘。
王世川撩起眼皮瞄瞄这个,看看那个,心中想着是否得再提一提战利品这事。
分,肯定是要分出去的,就是分多少的问题,自己的想法呢,一半肯定得有,毕竟陇右也算是救了他们三百多人。
况且,王世川心中还打着个小算盘,这么多东西,也要借个人运回张掖才行,他觉得王难得就不错,但要借他,恐怕不会简单,多分点战利品给他们,堵了他们的嘴,顺便也算是借人的利息了。
可是郡王一来就说不行,那自己这借人的口,可要如何开?
“大王,”杜希望见张忠亮不开口,也只好厚着脸皮继续道:“难得长途奔袭,就算。。。没有功劳他也有苦劳吧,不然,底下人怎么想,千来号人呢。”
杜希望两手一摊,反正已经开了口,索性把话给说明白了,你要偏心,也不能偏得这么明目张胆呀,他王世川是王海宾的儿子,王难得还是太子宾客王思敬的儿子呢。
李祎双目一瞪,“嘿”了一声,指着张忠亮说道:“大莫门城带回来的东西不是东西?”
再说了,王难得此前不就是在渴波谷,若没王世川这事儿,不就得分大莫门城的东西,哪里不对了!
“大王,帐不是这么算的。。。”杜希望想着李祎好歹也是宗室,从小也是饱读诗书,怎么打了半辈子的仗,这脾气就跟粗人一个模样了,哪里还能听得进去道理,纯属胡搅蛮缠来了。
“不然怎么算,要不算算各自死了多少兵如何?”李祎不咸不淡继续开口道。
杜希望一滞,看了一眼垂下头的王世川,想着这话不是朝人伤口撒盐么,郡王明明是好心办事,可别最后落不着好,何苦来哉!
“这样,王世川,你就分给他们一成罢!”李祎看着脸涨得通红的杜希望,松口道。
杜希望一听,只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这老匹夫,护短护成这样,给一成打发叫花子吗?陇右还不至于缺这么点儿东西!
“那个,”王世川也觉得分一成太过了,忙起身,朝李祎和杜希望分别拱了拱手,而后道:“此次,的确仰赖于王兄相救,不然,世川定是回不来的,再说,鹿苑大营的东西,也确是他们带回,世川的意思,一成委实少了些,就算都给他们也是应当。”
杜希望点了点头,暗暗瞟了李祎一眼,瞧瞧,还是年轻人懂事,哪有什么东西能重得过人命呢!
李祎却是“哼哼”两声,自己好心替他留东西,他可好,一上来却都要给出去?莫不是个傻的吧!
“只不过,三百战亡的兄弟,总要给他们家人留点东西,剩下活着的人,世川也不该亏待了他们,如此,世川觉得,分出一半之数,如何?”
王世川面露沉痛,说出的话也满含无奈,王难得想起九曲岭的满地尸首,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王将军说得极是,这是你们拿命拼来的,一半,某承受不来,三成,三成就行!”
杜希望眼睛一瞪,心想这王难得臭小子站哪边的,又看了眼王世川,刚是怎么会觉得王世川懂事的,这就是个小狐狸呀,明摆着苦肉计嘛,也就王难得这个没心眼的,一来就上了当。
“不不不,说好了一半,就是一半!”王世川落下的话斩钉截铁。
“混账,不知好歹,”李祎一拍桌案,指着王世川大骂,“被人卖了还感恩戴德,一半。。。一半多少东西你算过不曾?就你那个破平番县,能有多少银钱给你花用,臭小子,和你那个老子一个犟脾气,本王懒得管!”
李祎说着起身便朝门外走,经过王世川身旁的时候,脚步还是顿了顿,“哼”了一声又说道:“今后长点心眼,你要敢死在吐蕃人手里,本王定让人给你写书立传,说你王世川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才,让你遗臭万年!”
说罢,衣袍一甩,大步走出,大呼道:“人呢?整队,回灵州!”
门外传来“呼啦啦”人马之声,片刻后,倏地安静,而后整齐得马蹄之声响起,又渐渐远去。
王世川突然眼眶有点热,这个满口不说一句好话的老头子,当真可爱得很!
张忠亮见李祎离去,长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心下轻松多一点,还是感慨多一点,他抬头看着尘嚣远去,目光中突然多了点说不明的沧桑。
“既然如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