墀德祖赞沉着脸色骑在马上，他在等，等乌崖峡的军队合围上来，届时，便是王世川插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片九曲岭。
天幕上的深蓝色渐渐转淡，星子仍在闪耀，圆月还将落未落，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又安宁。
突然，山道处传来马蹄声，打破了此处宁静，众人扭头看去，待人到了跟前，才发现是军中斥候。
这个时候？众人在心中想着，这么久了，也没见林中有所动静，难道唐军已是撤退，此时正遇上了乌崖峡的军队吧！
却见斥候脸上神色严肃，看着倒不像是有好消息，遂支起耳朵，听他朝墀德祖赞禀报道：“国主，鹿苑大营遭到唐军偷袭！”
什么？哪里来的唐军偷袭？
围在墀德祖赞身周的吐蕃将士均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心中大骇，唐军怎会去偷袭大营？
墀德祖赞身后的乞力徐脸色大变，九曲岭这儿的唐军尚未解决，哪里又出现另一支唐军？
墀德祖赞身下战马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烦躁的心境，尥了马蹄低声嘶鸣，忽又感觉背上主人伸手轻抚，才又安静下来，昂起头甩了甩脖子。
“国主！”乞力徐开口道：“臣愿领军回援鹿苑！”
墀德祖赞没有开口，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乞力徐一眼。
这是唐军的计谋吗？以一部分人马吸引自己注意力，其目标，原来是大营吗？
若此时回援，林中这些唐军便有了生机，他不甘心！
可若是不回援，为了区区百人搭进自己大营，他更不甘心！
“国主！”乞力徐再次跪在墀德祖赞身前，“臣以天神的名义发誓，臣无一丝不臣之心！”
乞力徐年纪大了，站了这么久，这一跪，便是一个踉跄，差点趴伏在地，墀德祖赞皱了皱眉，看着马前老将身影，他征战一生，为吐蕃立下赫赫战功，很多人进言，大相之位该是他的。
可是，墀德祖赞想着，韦氏势大，他最后还是给了韦悉诺逻，他心中是否会有怨念？
人的贪欲是无限的，便如吐蕃吞了水草丰美的吐谷浑，也还想着大唐繁荣的城池。
乞力徐跪在地上等着国主的回应，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围在林边的吐蕃兵卒自然听不到。
站得太久，腿脚有些发麻，又淋了雨，闷在铠甲内甚是难受。
有吐蕃兵卒悄悄得动了一下腿脚，又伸手挠了一把，可惜被铠甲挡着，也没挠对地方。
他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挠了这一下，好像全身各处都痒了起来，抬眼偷偷瞧了瞧不远处的上官，将弯刀悄悄挪到左手，右手正要往背后伸去，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喊杀声自耳边响起，他的弯刀再也没能举起。
墀德祖赞尚在犹豫，林中冲杀出来的唐军瞬间打破了他的思虑，逼着他做了抉择。
“迎敌！迎敌！”悉末朗疾声大呼，虽然有所准备，但林中突然冲出的唐军还是让他出乎意料，遂即，兴奋感颤栗着遍布全身，他回头看了一眼墀德祖赞，见他点头，方才挥舞着大刀冲杀了出去。
冲杀而出的，自然是以王世川为首的唐军。
此时他一马当先，举起手中唐刀，大声喝道：“兄弟们，生在一起，死归一处，随我杀出去！”
“杀！”
“杀！”
“杀！”
身后将士见将军毫不畏惧，心中顿时胆气横生，应和的吼声惊天动地。
“打乱他们阵型，冲散他们！”王世川大喊，话音落，手中唐刀已然砍向最前方的吐蕃步卒。
陈六带着一部分人朝左翼杀去，康怀忠则领着另一波人杀去右边，而哥舒翰紧紧跟在王世川的身后，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将冲杀过来的吐蕃兵卒都挡了回去。
所有人挥舞着唐刀，一往无前的气势压倒了人数众多的吐蕃兵卒。
唐军突然的出现让吐蕃兵卒慌了手脚，而在悉末朗的指挥下，吐蕃兵卒经过短时间的混乱之后，手中长戟便朝着冲进阵中的唐军刺了过去。
唐刀如飓风卷过吐蕃军的脖颈，余光看见身后来敌，王世川矮身夺过枪戟，反手又是一刺，唐刀穿透皮甲插进敌人心脏，拔出时带出丝丝血肉。
王世川没有给倒下的吐蕃人任何眼神，步子不停得朝着军阵后面的墀德祖赞继续砍杀而去。
擒贼先擒王，他要杀了墀德祖赞，兄弟们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王世川奋不顾身朝前冲去，手中唐刀如闪电般划向拦路步卒，一蓬蓬血花从他们脖子处喷射而出。
“杀！杀！杀！”
哥舒翰领着的近卫军被王世川抛在身后，他急得眼睛通红，挥舞着大刀将围过来的吐蕃兵卒冲得四分五裂，大吼道：“杀过去！近卫听我号令！杀过去！”
哥舒翰手中大刀朝拦在身前的寒甲军砍去，力道将长刀崩裂，哥舒翰又换了吐蕃人的枪戟，刺、挑、挥、扫，清出了身旁一圈空地。
战场上血漫满地，土地被血水染成红色泥浆，一只老鸹扑棱棱飞到树梢，歪着头沉默得打量着下方的厮杀。
战场的生死只是疏忽之间，王世川此时无暇关照旁人，他只是一个劲得朝着马上的墀德祖赞冲杀而去，身前乌压压的吐蕃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