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亮好歹也过了不惑，居然还被人骂“小子”，心中委实有些别扭。
但看着辈分比自己高，爵位比自己高，年纪比自己大的李祎，张忠亮也只好默默认下。
“郡王说笑了！”张忠亮一边否认，一边在身后朝杜希望招了招手。
“行啦，就你们这点小心思，都过来，”李祎指着舆图上一点说道：“依本王之见，你们拨一部分人在这儿，也不用管吐蕃来了多少人，进可攻，退可守！”
张忠亮和杜希望心下好奇，哪个地方让这位郡王专门千里迢迢得跑一趟，定睛朝着李祎指着的地方看去，眼睛当即一亮，可遂即眉心皱起。
“渴波谷，好是好，可这地方驻军，似是艰难了些！”杜希望迟疑着说道。
渴波谷，位于大非川西南侧，是黄河上游的一处重要山隘，也是从青海进入九曲之地的重要通道。
驻军在渴波谷，便可阻截吐蕃军进入九曲之地，通往河陇两地。
可是，这地方虽好，却离境太远，若是有何差池，失于策应，唐军损失便是极大。
“那你是想看着吐蕃军打到咱大唐境内？你们再如何坚壁清野，百姓是能离开，可是农田如何？田里庄稼如何？拱手送给吐蕃了？”
李祎冷哼一声，看着张忠亮和杜希望难看的神色继续道：“吐蕃每到这个时节，田里庄稼成熟，他们便会来骚扰百姓，夺其粮食，陛下委任我等来此，不是保全百姓性命便罢，同时，也要将咱们自己的粮食守好喽！”
陇右屯田规模逐渐壮大，单单鄯州一地，所统计的面积便达到了七万余倾，看着多，但因着陇右到底比不大关中、河洛、江南等土地肥沃之地，实际的收成也要少得多。
但规模大了，收成多少也会比原先高一些，而收获的新粮，除了用作百姓自己口粮，必要时也会充作军粮。
吐蕃若是打进陇右地界，这些粮食可就算是完了！
吐蕃自武周时期，便年年如此，唐蕃之间不知打了多少次，就算两国修好时期，边境仍会有小股散骑偷入农田盗其庄稼作物。
金城公主嫁入吐蕃，才算消停了一阵，可开元初吐蕃却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再度开始劫掠。
武阶之战将吐蕃再度驱逐后，吐蕃却是又瞄向了安西和北庭，更是攻打勃律国，夺其财物和女人。
张忠亮叹了一声，点头道：“郡王言之有理，是我想岔了！”说罢朝着李祎长身作揖。
自己同杜希望想的是保住百姓性命便罢，可从未考虑旁的，李祎这番话，却是让他羞愧万分。
民以食为天，粮食没了，百姓这日子又如何能过下去！
“只是在渴波谷驻兵，的确艰难，还请郡王指点！”张忠亮朝李祎说道。
★★★
京城，皇帝已是从泰山封禅归来，可是自归来后，这日子便不甚太平。
不知什么时候，弹劾张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皇帝很是疑惑，此次封禅规模浩大，场面壮观，封禅仪式很是成功，总策划人张说有如此之才能，怎么还能被弹劾的？
一开始只是几个臣子小心翼翼得在奏折里明里暗里得流露了几丝怨气，而后，便是十六卫中士卒埋怨传进了皇帝耳朵。
这一路上，大官骑马，士卒步行，还得夜间巡逻放哨，一个个疲累无比，但想着这次封禅结束，怎么也有一笔赏钱，可是回了京，张说为了节省费用，居然只给士卒“加勋”！
要这“勋”有何用，又不能换钱，又不能当饭吃，士卒心中已然气炸了！
再之后，皇帝便收到了一封联名弹劾，联名的是三个御史：侍御史宇文融、御史大夫崔隐甫，还有一个，便是升任御史中丞的李林甫了。
弹劾张说其一私交术士，其二结党营私，其三收受贿赂，并且附上罪证。
皇帝一看，立即指定副相源乾曜、刑部尚书韦抗和大理寺少卿一同审理此案。
别说张说确实收了人银钱，把人名字加到封禅随行官员名单之中，便是没收钱，以他恃才傲物的性格，早已得罪了朝中一帮大臣，哪里会有人替他求情。
于是，张说下了大牢。
张九龄同贺知章四处奔走，也只能让他在牢中好过一些罢了。
除了张说心怀忐忑，京城还有一人同样如此。
十王宅太子府邸，榻上的李嗣谦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一般，可是剧烈起伏的胸膛，却显露出他心绪的不平。
“太气人了，”鄂王李瑶一拍桌案，指了指外头说道：“咸宜已是一千封邑，惠妃居然还想着给她加，哼，接下来，她是不是想着该给李清加点什么了！”
司马昭之心，可是路人皆知了，阿爷居然还能同意了，说不过是个公主，加就加了！
光王李涺叹了口气，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看着愁眉的太子，他心中突然涌出无力感来，阿爷宠爱惠妃到如此程度，很难说不会有改立太子的意思。
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在前面顶着，可是，李涺又叹了一口气，阿爷他可是天子呀！
李嗣谦好似没有听见李瑶的话，眼睛仍旧闭着，可是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