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川默默饮了一碗酒，而后开口问道：“此次偷袭吐蕃军营，若你为将领，你当如何？”
封常清听了王世川这一番话，神情一肃，忙整了整衣冠，转了方向端正跪坐在他面前，恭敬答道：“禀校尉，以常清之见，首要便是探听敌军虚实，获取精准的军情，方才可以针对敌情，制定策略！”
封常清听哥舒翰说了好一会那场偷袭战，校尉如何善谋，如何诱敌，谷中埋伏又是如何惊心动魄、大快人心，再到他是如何在后方偷粮，可是他放在心上的，却是战前斥候滞后的军情。
王世川点了点头，这可和自己想一块去了，可是任何一个稍懂些兵法的人，也都知道获取情报的重要性，这也不足为奇。
“若军中斥候消息滞后，你又当如何？”王世川又问。
这二人神情严肃，一问一答中倒是把陈六也吸引了来，他算是今晚在场众人，为数不多还保持清醒的人了。
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陈六想着，估摸善后工作还得自己来。
况且，他本身就对封常清好奇得很，眼下看校尉考校，即刻坐在一旁倾听起来。
封常清却是摇了摇头，正色道：“无法！”
陈六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之语，一听“无法”，撇了撇嘴，心中期待顿时化为乌有，校尉眼光一向挺准，怎么，这次是看走眼啦？
王世川也是神色一黯，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封常清毕竟年岁还小，自己的这个疑问，对于此时的封常清而言，要求是否过高了些。
封常清却并没有在意二人的神情，继续开口道：“只是常清以为，如今军中俱是不重斥候，每营所配斥候人数过少，而斥候所司太过繁杂，这些都导致了如今唐军被动的情况。”
一营中只十来个斥候，既要负责营边放哨守卫，又要负责远行探问消息，若是遇上天气突变，连个替换的人都没有。
又因着人少，寻常军卒还有个特殊情况可以告假，可是斥候不行，也因为如此，军中更无人愿意去做斥候。
王世川暗暗点头，他此前便是觉得军中斥候人数太少，而选用的人也十分随意，并未经过严格挑选，封常清能点出这些，已是不凡。
“那你觉得，应当如何？”王世川问道。
“常清只是有个粗略的想法。”
封常清放缓语气，开口道：“其一，斥候的种类可以增多，留守防备的，或者周围巡逻之用；其二，斥候的人选应该谨慎择选，耳聪目明兼之敏感多疑；其三，斥候的人数应该增加，同一任务可以派出数人。。。”
想法是挺粗略，王世川想着，但慢慢商议打磨，无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方案。
陈六听着，心中也逐渐对封常清此人改了观，看着其貌不扬，肚中却是不空，校尉可真是好眼光！
“明日启程，限你在回到凉州前，写一个文书给我，不要粗略的想法，我要准确的施行方案，可行？”王世川问道。
若能对如今斥候的现状有所改变，想来对唐军的战斗力更会有所助益，凡是有助益的事，萧嵩定然也不会反对。
自己如今无甚话语权，想要施行的事，必定需要萧嵩支持，可口说无凭，封常清若是可以拿出具体措施来，再禀报上去，想来也会容易许多。
封常清听闻慌忙拱手执礼道：“常清定竭尽全力！”
封常清眼神亮晶晶得看着王世川，校尉在大帐中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心想要用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怜悯。
“封郎君，此前多有不敬，是陈六以貌取人，狭隘了！”
陈六朝着封常清一拱手，虽然自己未曾口出恶言，但心中不屑，便是自己有错。
“陈队正言重！”封常清慌忙回礼。
“行啦，今后可都是兄弟，有什么恩怨是一碗酒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
王世川说到此处，笑嘻嘻得看向目露疑惑的三人，而后哈哈一笑继续道：“那就两碗！”
“哈哈哈。。。”这句话让他们俱是大笑起来，笑声将封常清同他们之间的隔膜冲破，这一刻开始，他真正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是兄弟，是战友，是生死与共的伙伴！
月上中天，军营中的酒宴依旧未曾散去。
篝火下，王世川端着酒碗，抬头望向苍穹上那轮皎洁的弦月，继而又将视线移向了东南，在那里的黑暗中有他思念的人。
此刻，她应该入眠了吧？
★★★
玉奴并没有入眠！
此时的她，如木偶一般端坐于寿王府青庐之内。
青庐，青布幔为屋，在门内外，谓之青庐，于此交拜！
今日是她嫁与寿王，成为寿王妃的好日子！
青庐外，宝马雕车、火树银花、人声鼎沸。
皇帝最是宠爱的皇子大婚，京城中最显贵的人该是都聚在了此处吧，玉奴呆呆想着。
三皇子可也来了？他可会将自己嫁与寿王的消息告知世川？
世川他，可会回来？
青庐内红烛满屋，地上堆满了珠宝妆奁，耀眼夺目，可是，玉奴手中摸索着芙蓉玉簪，所有这一切，也比不上手中这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