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看见王世川的脸,倏地一笑,而后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快,快把人抬进来!”王世川一边吩咐一边朝城墙下跑去。
这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可别就这么死了!
王世川看着人被抬进他的营帐,本想着唤来军医给他诊一诊,转头却听见如雷般的鼾声,摇头失笑。
看来只是累了,睡一觉便好!
王世川取来水和吃食放在一旁,以便哥舒翰半夜醒了吃喝,而他则裹着斗篷,缩在火炉旁,就这么将就着闭上了眼睛。
次日,卯时初。
这支运输小队再次准时出发,与昨日不同,王世川的身旁多了一名粗汉。
粗汉发髻凌乱,胡茬满面,身上的衣裳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又隐隐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味。
也难得王校尉居然不嫌弃,还和他有说有笑的,陈六看着身前那人,心中兀自思量。
王世川本就疑惑哥舒翰为何没同张说一起回京,此时才终于知道了缘由。
也怪张说和哥舒翰两个都是傲的。
张说觉得哥舒翰年轻,又无从军经历,就让他在后方押送粮草,随军转运。
而哥舒翰觉得王世川让自己寻张说去打仗,不是去做后勤,与张说自荐了几次均得不到重用,一气之下便离了并州。
“那你之后去哪儿了?”
王世川扶额,自己本是好意,奈何俩人天生气场不合,那也就罢了,就好比公司招聘,也要双方都合意才行。
“没,没去哪儿!”
哥舒翰闷闷得垂了头,王世川见此也便不再多问,多半又是些难以启齿的往事,和在洛阳时候差不多罢了。
“后来,我听闻你去了凉州,便一路追来了,没成想刚到凉州,你又走了,我一路追来,才会如此,郎君...校尉,您可别见怪呀!”
哥舒翰习惯性得喊了一声“郎君”,后知后觉想到王世川已是校尉,忙不迭改了口。
不过,他的眼中难掩落寞之色,自己兜兜转转许久,却还是一事无成,此次前来投奔,也不知王郎君会不会收留自己。
王世川哪里会看不出来哥舒翰所想,正色道:“天色不早,可得赶紧,日落前必定要赶到瓜州城!你若想留下,可得凭自己本事!”
王世川自然相信哥舒翰的本事,而且也求之不得让把哥舒翰留在自己的身边。
“遵令!”
哥舒翰喜逐颜开,一扫脸上忧愁,一夹马腹,跟着王世川驰骋在瓜州古道上。
此时,瓜州原建康军史,如今的瓜州刺史张守圭正指挥着城中军民一同修筑城墙。吐蕃不仅劫掠了物资、胡伎,临走更是焚毁了城墙。
眼前的瓜州断壁残垣,城中处处焦黑,泥土夯成的房屋倒了大半,便是想要修筑城墙,也没有合适的材料可用。
张守圭已命人去山里运来木材,可是路途迢迢,又哪里会这么快呢?
为今之计,也只好拆了府衙大门、梁柱并砖石,来把残破的城墙补上一补,虽日夜赶工,可城墙还未能修整完毕。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吐蕃军又杀回来了!足足有五千之众!
正午时分,当张守圭听到斥候的禀报时,整个心都凉了,他觉得今日或许就是自己的死期,而瓜州也会再一次付之一炬。
凌乱的府衙内,张守圭下属,原建康军副将吴平无奈说道:“此时走还来得及!咱们走吧!”
如今,别说城还未修好,就连戍卒也不过百来人,根本没有抵挡的力量,留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走?如何能走!”
张守圭摇了摇头,指着外面叹道:“我们走了,要城外百姓如何?咱们不管他们了吗?”
若是真要那样做,自己还做这个刺史干嘛,如何对得起萧使节,如何对得起陛下呀!
何不早早引颈自戮,以谢天下。
吴平继续劝道:“我们可以带着百姓一起退入玉门关,关内有玉门军千人,尚能抵挡一阵,等墨离军来驰援也是来得及呀!”
瓜州身后为玉门关,关内守军千人,而瓜州北千里外的墨离军,有军五千人,先把人保住,再找机会夺回来便是!
张守圭摇头道:“城中老弱妇孺行动迟缓,尚未退入玉门关,便会被吐蕃追上,难道要让吐蕃挟持着我大唐百姓,来逼迫玉门守军开关吗?”
“那该如何是好?”吴平一时无言,只得摇头叹气。
“你带人护送百姓离开,我来拖住他,如此也算是唯一的办法了。”
陡然间,张守圭眼中迸发出摄入的戾气。
吴平一怔,跪地道:“卑职不走!卑职请战!卑职誓死追随将军!”
既然将军要守,那便守。
自古将士百战死,唯有马革裹尸还,边关之将的宿命便是如此,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均正,这么多百姓交于你手,本将才会放心啊!”
张守圭伸手扶起吴平,感慨道:“我不知能抵挡多久,若是...还要靠你呀!”
若是什么,张守圭没说,可二人心知肚明。
若将军战死,若瓜州守不住,若吴平尚未来得及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