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川抿唇看着陈玄礼走下城墙,心中郁郁。
倒也不是说陈玄礼说得不对,但看着流民流离失所,王世川总觉得心有戚戚。
人命如蝼蚁,王世川撇开头不忍去看。
“铛”,城楼下传来一记锣声。
随着这声音传开,城墙下的人瞬间爆发出了精力,争着涌着朝粥棚跑去。
施粥的时辰到了。
王世川在城墙下看着,便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和不绝于耳的哭声怒骂声。
许多瘦弱力气不支的流民被挤到一旁,更有甚者被踩在脚下,就算有兵卒在旁看着,也免不了伤几个死几个。
“拿来,给老子拿来!”
突然,离着粥棚不远的地方,有个人蜷缩在地,怀中紧紧护着什么,而他身周,三四个人对着破口大骂,更兼拳打脚踢。
许是没有扰到施粥的队列,兵卒看了一眼也不做理会,而其余流民,更是麻木得缩了回去。
“住手!”王世川快步走下城墙,还未走到近处便指着那几人大喝道。
动手的三人见来人锦衣华服,腰间配着长刀,顿时瑟缩不敢作声。
王世川令方奴儿把地上之人扶起,待要唤兵卒前来,那三人却是一溜烟蹿进了人群中,没了身影。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挨打之人捧着两个饼子,“扑通”跪在地上不住得朝王世川磕头,而后一瘸一拐跑进了旁边棚子中去。
“唉,你这人——”方奴儿不满喊道。
“去看看!”王世川抬步跟了过去。
一走进,便是一股难闻的骚臭味,王世川皱了皱眉,环顾一圈,棚子里铺着不知哪里寻来的干草、树枝,运气好的能有一块破布垫着。
搭棚子的木条稀疏,缝隙中钻进冷风,一丝微光也从缝隙中透了进来。
这点光对于整个棚子而言不过萤火,昏暗再加难闻的味道一下子让王世川觉得压抑至极。
棚中抢到饼子的流民脸色麻木,不为所动瞄了一眼王世川,而后继续低头快速啃食,生怕晚一步便被人抢了去。
王世川扫了一圈,才找着挤在角落的那人,走过去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老人家,脸色灰白,眼睛紧闭,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阿翁,你起来吃点再睡呀,阿翁!”
老人家听见有人呼唤,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哭泣的人摇了摇头,用尽力气抬起手,把递到自己嘴边的饼子推了回去,嘴唇嗫嚅,却发不出音来。
“去,请个大夫来。”王世川朝方奴儿吩咐道。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那人看着方奴儿跑出棚去,转了个身子又朝王世川磕头。
“不行的喽,”对面一个老妪却是摇了摇头,“请大夫也没得用,人黄了,指甲黑了,救不回来喽!”
“你胡说,阿翁不会死的,你胡说!”那人一听,立即瞪着眼睛指着老妪叫喊道。
“诶!”老妪也无甚力气同人吵架,叹了口气闭目不言。
王世川瞧了瞧昏睡着的老人家,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
那人一听,抬手抹了把脸上泪水,抬起头来看向王世川,此时,王世川才借着木头缝隙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了这人模样。
当真吓了一跳。
估计是此生见到的长得最丑的人了!
只见他一只眼睛斜着,鼻塌唇厚,身材瘦小,看着年纪也不大。
此前看他走路一瘸一拐,王世川以为是被打伤的缘故,可如今看他身上完好,也没有痛楚之色,想来是他自己本身的腿疾了。
少年人似乎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对王世川的打量也毫不在意,跪在地上回道:“小人是从安西来的。”
安西离洛阳有千里远,就算雪灾刚发生时就启程,脚程也没这么快的,王世川想到此处又问:“来洛阳做什么?”
“小人自小同阿翁在安西过活,阿翁过世后,小人便收拾行装,想来洛阳谋个差事,却不想遇到雪灾,被阻在了城外!”
“你阿翁。。。”王世川朝躺在地上的老人家看了一眼,忽然道:“他不是你阿翁?”
少年人摇了摇头,“他是小人路上遇见的,给了小人一块饼吃,小人叫他一声阿翁。”
具体路上发生了何事,王世川也不用多问了,不过就是逃难路上互相扶持产生的一段祖孙情。
可这少年为了萍水相逢的一个老人,愿意用性命守护抢到手的食物,也极是有情有义。
“郎君,大夫来了!”方奴儿声音从外传来,不多时,便见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进了棚子。
“救救我阿翁!”少年人朝着大夫磕头道。
大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老人,仔细诊了脉,而后摇着头朝王世川说道:“将军恕罪,某无能为力!”
大夫的话印证了老妪的说辞,老人家到了时候,救不回来了。
少年人呆呆了看了老人半晌,而后重重磕了个头,又朝王世川说道:“多谢将军,小人冒昧,可否问将军借些银钱,待阿翁去了,我好让他入土为安。”
王世川朝方奴儿点了点头,方奴儿解下钱袋递到少年人手中,自家郎君仗义疏财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