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王世川都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前方战事焦灼,康待宾的叛军勾结党项,攻破银城、连谷,还占据了粮仓。
眼看着皇帝脸色一日比一日黑,王世川想着还是不要往枪口上去撞的好。
这一日,皇帝照旧在勤政殿商议并州叛乱的事,同前几日有所不同,今日的氛围总算有了缓和。
前方捷报传回,张说部在合河关一带大破叛军,皇帝一连几日绷着的脸也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贺知章担忧张说逞匹夫之勇,他担心的没错,张说的确是逞了。
战争伊始,刚到达的大唐军队各部摄于敌军声势,均不敢轻举妄动,张说却是耐不住了,带着一万步骑从合河关就这么杀了出去。
诸将愣是没有回过神来,看着扬尘目瞪口呆,而短暂的鸦雀无声之后,他们嘴上说着“张公甚勇”,“当为吾辈之楷模”,可是心里,早就已经向他和一万步骑致以深切的哀悼了。
是的,他们认为张说回不来。
不知道该说张说命不该绝呢,还是该说他运气实在太好,合河关一战实在太过戏剧性。
张说的确在合河关大破康待宾带领的叛军,而后带着人追敌至骆驼堰,在这里,本是叛军一方的党项人突然调转矛头,向叛军发起了攻击。
叛军猝不及防之下登时崩溃,四下逃散,躲进了铁建山。
是的,党项人后悔了!
悔不该听信突厥人的蛊惑,冒冒失失跟着他们起兵造反,结果不但什么好处没捞着,还被人追在屁股后面打,真特娘的鬼迷了心窍!
之后,张说召集党项部,一番劝抚,保证让他们可以回到之前正常的生活中去。
于是,皇帝书案上就放上了这么一本奏折,张说上书请求皇帝给党项人一次机会,为他们设立州县,以求更好的安置党项部落。
就这么一个决议,引发了今日的商议。
“陛下,党项人如此反复无常,蛇鼠两端,若是准了奏议,谁能肯定他们下一次不会再行叛乱之事。”
宋璟的意思很明确,将功补过是一回事,有功当赏,有过也要罚,况且如今过在先,若是不罚,其余降部看了,岂不是会认为叛乱的代价很低?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投降不就行了。
当然,既然商议,自然有不同的声音。
“陛下,张公招收了不少党项流民,此时若对党项穷追不舍,他们若是破釜沉舟,再度站到康待宾身后,于朝廷而言必定百害而无一利。”
萧嵩的意思和张说一样,战场上不是看谁对不起谁,而是看有没有利用价值,党项此时来降正好削弱了叛军实力,若是非要治他们于死地,恐怕得不偿失。
苏颋也是如此想的,哪里需要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的,看清形势才最是重要。
皇帝心中也有了决议,令中书省并兵部一同处理此时,择一处合适的地方安置党项部落,并且要给予安抚和物资,防止他们再度对康待宾蠢蠢欲动。
事毕,臣子们告退自去商议,皇帝长舒了一口气,想着今日总算能安心睡个觉,不若就去后宫走一走。
王世川可不能再错过如此机会了,忙朝着皇帝说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朝着殿外走去的皇帝脚步一顿,脸上仍旧带着惬意的笑容,好奇得问道:“世川是有何事?”
王世川低着头,快速将明悟所说之事讲了一遍,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皇帝的脸色随着王世川的讲述再度黑沉起来。
“陛下,这便是惠妃给臣子的口供,请陛下过目!”
王世川把东西双手呈上,早已听得心惊的高力士忙小跑着上前从王世川手上取走纸张,又忙奉给了皇帝。
看着眼前皇帝衮服,殿中安静得只剩皇帝手中纸张的沙沙声,王世川仍旧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上面一个声音说道:“和尚在哪?”
王世川忙躬身答话:“回陛下,臣将他安置在了白马寺。”
“传令,明日,朕去白马寺替并州百姓祈福,不许闲杂人等入寺!”
说完,皇帝一甩袍服,仍旧朝着惠妃宫里走去,只是王世川在后面看着,似乎步子较之前没那么轻快了。
凝华殿中一片祥和,皇帝到的时候,脸上已然恢复了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了丝说不明的迫不及待。
惠妃迎出时不动声色看了眼站在院中的王世川,见他恭敬垂首,满意得挽着皇帝的胳膊进了寝殿。
娇声软语被殿门隔离开,院中只剩下了侍奉之人,王世川松了松筋骨,走到一旁等候。
凝华殿很是精致,江南运来的太湖石做成的假山,一道水流被引入其上,又顺着山石模仿瀑布之态冲刷而下,流入山石下水池中。
池水清澈,又引出一道沟渠顺着宫墙朝外流去。
沟渠旁种着几株枫树,虽是入了冬,但树上仍留有几片红叶点缀。
“咦,这是什么?”
王世川走到沟渠旁,伸手从里面捞起一片红叶,红叶上赫然题了一首诗。
“一入深宫里,年年不见春。聊题一片叶,寄与有情人!”
王世川好笑着将诗读了一遍,这是宫中哪个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