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的两仪殿,历来是举行小朝会的地方。
参与小朝会的人都是朝廷重臣,也都是皇帝最信任的熟人,相比于百官云集的大朝会,小朝会的气氛会相对轻松一些。
因此,皇帝在两仪殿召见王世川,多显亲近之意。
王世川站定后,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向皇帝。
李隆基并没有身着明黄龙袍,而是穿了一件黑红常服,头上也没有戴天子冠,仅是一顶幞头,腰束九环带,脚穿六合靴,整个身子随意地斜坐在龙床上。
看年纪约莫三四十岁的光景,相貌长得文质彬彬、眉清目秀,不太像皇帝,反倒像极了儒雅的书生。
王世川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假象,是李隆基想要展现给朝臣的一面而已。
“陛下,臣看见您,这心里就不由地想起了阿爷,故此才多有失仪。”
王世川揉了揉鼻子,话语中带着哭过后浓重的鼻音,心里更是在琢磨着孩童的语气,将打了无数遍的腹稿缓缓道来。
“臣年幼,每每独处之际,总会想起阿爷在世时家中的温馨与周全,如今阿爷不在了,王家也便如房顶抽梁,无人可护,幸而有陛下替臣父沉冤昭雪,臣感激涕零,只是...”
王世川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在露出委屈之际,眼中又透出了几许慌乱,鼻子一抽,肩膀一耸,演活了一个受委屈不敢告状的胆小孩童。
若是一个大人在装可怜,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可他真就是个孩子身,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个表演。
李隆基微微蹙眉:“只是什么,说下去。”
王世川见时机成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臣父得以昭雪,必定有人会因此而恼怒,臣只是幼儿,与阿娘也只是孤儿寡母,臣担心有人会...”
什么话都是点到为止,明白的人自然会懂,要是装糊涂也没办法,自己不过是个九岁稚童,撒泼打滚不能做,多哭两声还是没问题。
另外,王世川听见身后王夫人的啜泣声,也想起了梦中那个小男孩跪拜与托付,不禁心生感慨,哭声比之先前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大唐的皇帝可没有傻子,从王世川一进大殿就狂嚎的举动,李隆基就猜出这其中必有隐情,此刻更是觉得这个九龄童有些不简单。
这孩子说得没错,在纷杂的势力面前,皇子都难保周全,更何况是孤儿寡母呢?朕若是连一个忠臣之后都保不住,日后还有谁肯为朕尽忠呢?
如此思虑下,李隆基望了望群臣,又看向跪地的王世川,朗声道:“汉有霍骠骑托孤,今有王金吾遗子,朕不逊武帝,必当不负忠君之人,朕今日收王世川为义子,望你日后能承袭乃父之遗志,忠君报国,莫负朕心。”
说着,李隆基将语调缓了缓,笑道:“眼下,你年岁尚小,先去十王宅和皇子们一起进学,朕赐你鱼符,允你在宫中行走!”
至孝则知忠,至忠则尽勇。
李隆基之所以如此做,并非仅是做给群臣看,他也希望大唐能多一个悍将,多一个懂得尽忠的纯臣。
此刻,王世川的机智有少许的停顿,李隆基的旨意来得有些突然,让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此次进宫,就是想得到皇帝一句保命的圣意,至于什么旨意能保命,他也没想清楚,这猛然间成了皇帝的干儿子,真是有些意外,这和直接穿越成皇子也差不太多吧!
“陛下,民妇的夫君为大唐尽忠是本份,陛下已为他申冤,民妇感激涕零,又怎敢再得如此大的天恩,还请陛下收回圣意!”
不等王世川谢恩,王夫人早早地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将头磕得“砰砰”响,希望能推掉这个充满隐患的恩赏。
皇帝的义子虽不能称其为皇子,可是身份也是极为显贵,这真的算是一个天大的恩宠。
可是,王夫人并非是小家小户的女子,宫廷里的事情,夫君在世的时候也曾说起过。
在皇宫的争权夺利中,威风赫赫的皇子公主转眼间便能身首异处,真皇子尚且如此,川儿若是做了陛下的义子,日后难免不会掺合到皇权的争斗中,又能得了什么好呢?
王夫人想到故去的夫君,心中酸涩,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求他大富大贵,人前显赫,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就算一辈子做个五品官,自己这个当娘的人也就知足了。
王夫人做如此想,可王世川却老大的不愿意。
别啊!我还指望凭借这身份在长安城里横着走呢,今后都能与皇子们勾肩搭背了,谁敢欺负王家呢?
再说了,往后的历史脉络不说是详记于心,起码也知道个大概,唐玄宗之后不就是唐肃宗李亨嘛,只要牢牢抱住了李亨的大腿,还怕没有富贵吗?
王世川真怕王夫人的这番话弄丢了以后的富贵,急忙站起身,轻声道:“娘,孩儿不孝,要说您一声不是,天子之意,岂是臣子能随意推拒,这是不忠,也是大不敬。”
说着,王世川先是冲着皇帝李隆基执礼,随后挺直小腰板,做正气凛然状。
“孩儿并非是贪图皇家的恩宠,能得陛下垂爱收我为义子,孩子觉得即是荣耀也是责任,孩儿此生不仅是陛下的义子,也是向陛下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