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你洗脚不?我给你烧点水去。”
我转头就回了自己房间,仰在椅子上回想着刚才天朗走后发生的事情。
他啪地一声门一关,留下我跟汪宁面面相觑。
我叹了口气,扒拉扒拉剩下来的几块排骨,讪讪然道:“这事儿搞得,这个刘天朗,你看他还生气了,我爸我妈白做那么多菜了… …”
汪宁这人真是不差事儿,马上拿手机:“我给你转五百块钱。”
我切了他一声:“这是干什么?这一顿饭我们家还请得 起。你别给我转钱,转了我也不要,你也没少请我吃饭呀,跟我算这么仔细干什么?”
我的手机轻轻一震,他还是转了,这人还真是固执呢,一边跟我解释着:“咱公私分明。协调刘天朗是关系到片区内治安的公事儿,这个钱我给你。”他说罢放下手机,抱着手臂,刮了刮下巴,颇有点为难的样子,“说起来还真是不好办呀,想把他给请走可太难了… …”
我心里马上就有点不太高兴了。
第二十一章 (1)
我对汪宁不太高兴,原因实则有两点:一来是他那个跟我“公私分明”的态度,一顿家常便饭的钱都要算给我,这让我觉得生疏见外,换句话说,我把他当成自己人,招到家里来吃我爸妈亲手做的饭,他却跟我算饭钱,这真是比社区里的居民跟我还客套,我可谢谢他呀!由此推导出第二点,他对天朗也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把“让刘天朗离开本社区,以确保其他居民的安全”这事儿当做一个派出所的常规工作来办呢——这不对吗?说起来这也没什么不对的,他是警察,他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情,但我不是这样,不仅仅是刘天朗,我对谁都不这样,社区里面,特别是我自己的网格里面,谁家有事儿,我都跟着着急;谁家孩子考上好学校我都跟着高兴;上个星期山水佳园一个每天下午都在门口晒太阳的爷爷,晒着晒着人中风了,我也跟着他们家的孙男娣女一起忙活送他住院的事情,晚上去我姥姥家抱着她呆了很久。说到底就是我这个人总是对人,特别是弱者产生同情心,但是显然汪宁对天朗的态度跟我不一样,他把天朗看作成一个难题,他对她并没有同情。
好像是为了把我对他的这个判断更加砸实,眼前的这个家伙刮了刮下巴,自言自语道:“哎呀,刘天朗这是较上劲了,可拿他怎么办呢?”
我看着他:“是他较劲,
还是别人跟他较劲?”
汪宁看看我,样子还是笑嘻嘻的,眼里有点警惕:“请指教?”
“刘天朗说得没错呀。”我说,“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开店呢?他家门口为什么被人丢了垃圾呢?袁姐跟你为什么都想方设法地要把他给起走呢?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汪宁看看我,摇摇头,一副“早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那我问你,这事儿到底是谁干的?谁在他们家门口扔的垃圾,又是谁不让郭姐把房子租给他?”
我:“谁?”
汪宁:“当年火灾的受害者呗。这还用问。”
我:“但火灾跟刘天朗没关系呀。”
汪宁:“放火的是他爸。这事儿可改不了。”
我难以自控,声音高起来:“是他爸不是他!”
汪宁声音不大,但是毫不相让:“你能这么说,就是因为火灾的事情跟你没关。你们家不是受害者而已。”
“对我不是,你是?!你是受害者?你们家被人给烧了?”——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从上而下地质问他。
“我不是!但有人是!孙莹莹是!”汪宁也站起来,皱着眉头,瞪着眼睛,脸也红了,第一次那样严肃地,激动地跟我说话,“她是受害者,不仅仅是她,李博是受害者,吴大爷的儿子死了… …谁都明白道理,谁都知道爸爸的事情不能算到儿子头上去,但是道理跟感情是两回事儿,可是不是谁都 能把事情想通!你觉得刘天朗没有错,那我问你,这些人当年又有什么错呢?你凭什么代替他们去原谅刘天朗?你跟我,一个社区的,一个派出所的,我们不是法院,就是法院的,这事儿也不见得就判得明白!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要避免矛盾发生!这点事儿我跟你解释过的呀!还用我反复跟你说?!”
我看着汪宁,好长时间就见他嘴巴在动,脑袋里面就三个字在嗡嗡作响,孙莹莹,孙莹莹,孙莹莹!他的道理我懂,我也能认可,但是我不能允许他以这种保护者的姿态提到孙莹莹!他提她,那么他的心里面还有她!我终于知道我跟他最大的分歧在哪里了,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计较着什么,警惕着什么——他心里面还有她!
我攥着拳头,死死盯着汪宁,一动不动,完全听不见他后面还在嘚啵嘚个什么玩意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觉到这个家伙叫着小聋小聋你是不是休克了,一只手上来从后面捧住我脑袋,另一只手上来使大力气就要掐我人中,我用力甩开他,低声吼道:“给我起开!”
汪宁马上收手,并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喝了一口水:“我同意你说的,得避免矛盾发生。但我坚决反对就这么把人给逼走。我会看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