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走了,大家的天似乎也塌了,学校里处处可见痛哭失声泪流满面的同学。米秀秀伏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这股伤心低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大半个月后才渐渐缓过来。
她变得更加努力,而她的努力都被老师看在眼里。
到大二下学期,米秀秀开始帮老师们打下手,绘图,得到指点后,她对建筑专业的理解一日千里。
七七年十月,人民日报头条《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宣布中断了十余年的高考将恢复考试,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国各地。
也传入了各个大学校园。
与应届高中生和知青的激动不同,大学呈现出了另一种面貌。
迷茫,恐慌,不知所措,严阵以待。
但这其中绝不包括米秀秀。
米秀秀堪称自来卷的卷王之王,不跟人比,她自己卷。
自入了大学后,她便极少参加社交活动。
她的时间除了学习理论便是跟着老师做项目,从大二的绘图工到老师愿意让她亲自出设计图,她只花了一年时间。当她看完报道不仅没觉得失落,还高兴得原地蹦了蹦,立马跑邮局拨通了大队办公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大队新来的会计,镇里调来熬资历的。
一听高考恢复,激动得好半天语无伦次,他重复问,“真的吗?报纸上真的登了?哪个报纸?”
米秀秀:“真的,都是真的,就在人民日报上。”
如此反复了三四遍,他终于信了。
“记得转告大家——”
话还没说完,电话被挂断了。挂断前只听见那头突然扯开的嗓门,“喔!!!恢复咯,高考恢复咯!!”
米秀秀:“……”
可惜了,没能亲口告诉郗孟嘉这个好消息。
回到宿舍,米秀秀以为其他人会像自己一样开心,没想到一屋子苦瓜脸。
“咦,你们怎么了啊?”
雷芬哀怨地瞅她:“你就不担心呀?”
“担心什么?”米秀秀莫名。
曾依依深呼吸:“高考哎,全国统一考,跟咱们不一样啊,以后分配工作会不会区别对待啊?”
她爸厂子里要提拔谁当干部都要看学历的,没对比时大家都一样,都是工农兵大学生,一旦有了对比,工农兵学员总是要低人一等的。
米秀秀对床的姑娘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说话也带着几分丧,“是啊,早知道高考能恢复,我就不要这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了。这走推荐的还是跟人家正儿八经考上来的不一样。”
她一说,宿舍里一片附和声。
米秀秀看大家都灰心丧气,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又没开天眼,谁能早知道——”
突然,她卡住了。
不,还真有人知道。
眼前忽然浮现出方安娜高高在上又气恼又忍不住可怜她的情形,她似乎非常笃定自己会后悔,当时她很不理解,但现在,她诡异地悟了。
方安娜竟然知道??!
可她为什么能预知到两年后的事,莫非跟圆圆一样???
米秀秀只在认识郗孟嘉前做过梦,梦里断断续续的也只是她自己的经历,从来没有涉及到任何外界相关的信息,她只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若是不跟赵文斌退亲就会过得很惨,而在圆圆确认后她再也没做过任何跟未来有关的梦。
至于什么大学,什么社会变革……
一个四岁小孩知道才怪咧。
圆圆那个神仙爷爷也不是随时都在的。
加之家里对这位看不见摸不着的生物很忌惮,除了取信父母那回,那东西再也没有通过圆圆给他们递什么话。时间久了,家里也就当对方不存在。
雷芬看她说着说着发起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轻轻推了她一下,“……这是怎么了?说话半截过分了啊。”
米秀秀回神,望着眼前后悔做了工农兵大学生而不能再参加高考的室友,心情微妙。
“没事,能有什么事!”
“你们丧什么啊,等新生开学也是明年的事了,咱们进校的起点不一样有什么,毕业时一个水准甚至比他们高不就行了嘛。”
这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就算时光倒流,让她回到两年前,她能知道高考恢复具体时间,她也不愿意在家蹉跎两年。
人活在世上呢,唯一得到的公平便是所有人每天拥有的时间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因你贫穷落魄变少,也不因他富有而增加。能够比别人提前两年进入大学学习,对她来说,这就是一种幸运。
“米秀秀同学,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是啊是啊,咱们没你认真呀,我现在是真心虚,哎呀要死了,早知道我就……”
寝室总共八人,这两年其实没人怎么荒废时间。
只是大家都走的推荐途径,基础有高有低,学习成果也就有好有坏。
雷芬大大咧咧,其实是除了米秀秀之外最刻苦的人,方才那般丧气纯粹是被寝室里的不安氛围感染了,这会儿听了米秀秀的话,萎靡的精神重新振奋。
“这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