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像预料中那般顺利抵达清霖县。
沉重的沙袋垒至数丈高,拦截断官道,围城一堵绵延的沙袋墙,横贯左右两边将死未死的林子,一眼望不到头。
仍有壮士的老少扛着沙袋攀爬着沙袋堆成的阶梯,继续为其增加厚度。
顾玥从未见过这样的架势,茫然地问着:“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约莫半日前的疾驰中肉眼所见的沿途植被生机越发的薄弱,像是得了重病于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患者,又像是垂垂老矣的暮者。
今日才刚入玄冬,此处又偏南方,气候未凉,和清秋时节其实相差不多,按理来说植物不该这么早凋零的,甚至是整个隆冬都该绿意盎然才是,如今的情形实在是不对劲。
“堵住清霖县的水灾,避免殃及到附近的城镇。”苍枫的阅历还是比顾玥要丰富的,也曾在旅途中见过用这种方法堵住洪涝,迫使水向一个方向流去,“你不是问过我路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淹死的植物吗?现在知道了?”
“为什么不多请一些修行水灵的灵师来控水?”
水灵灵师擅控水,在水泽每逢洪涝灾祸,顾家都会派遣子弟疏导水的流向,使其重新汇入汪洋。
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需要大量的灵力作为支撑,像顾家婆婆、顾南浔这样站在灵师顶尖的人物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化解。但顾家为了培养年轻一代灵师对水的控制力,这种任务都是交给小辈去处理的。
往往每一次都要发动顾家以顾珩为首的所有中低层次的灵师来完成。为培养顾浩澜统筹全局的能力,顾南浔都将指挥权交予长子。
也就顾玥一人情况特殊,从始至终都只参加过一次这种行动,还是因为那年水泽大涝,顾家所有九成灵师都被派遣水泽各地,顾家主岛忽然遭遇百年难遇的海水倒灌,顾家祖业危在旦夕。
那时顾玥正在主岛同婆婆修习各类阵法,遂在顾家婆婆的护法下,她取下封印住自己所有灵力的锁灵玉,借助沇灵伞、十净莲花的力量,以寒晶诀中最高阶、最玄奥的术法——冰封万代在暑气最旺的时节将汹涌的巨浪冰封。
她还记得那年她看到了一个近十丈高的浪头险些将海岛吞没;
她还记得她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顾家主岛在强大的自然力量前渺小的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般在狂风暴雨中漂浮,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她也还记得在那次的灾难平复后,她断断续续病了大半个月,身子才有所好转、伛偻着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领着她进了非重要年节少有踏入的顾家宗祠,立在顾家唯一一位成神的先祖——冰雪女神顾姬的长生位前,用着包含沧桑的嗓音对她说:“玥玥,你这次见识到了海难有多可怕了吧?你也应该真正体会到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又多强大。婆婆如今没有神器,要替你压制住那股力量需要耗费所有灵力。你生而就非池中鱼,无限接近神祗的你只要跃出如今的困境就可与冰雪女神比肩站在灵师之巅。”
“太贵了。”像是监工模样的人一早就注意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人,走过来正好听到顾玥的那句问话,又见两人打扮气质都不是常人能比拟的,便说,“两位该是其他地方来的灵师大人吧?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受顾家庇佑的水泽,要一次性请到那么多魂定灵师所花费的银钱不计其数,有不少灵师之间还有仇怨,要请到几十位能够和平共处的就更难了,还不如用这种方法。”
“这种有助于修行的事水灵灵师竟会拒绝吗?”请灵师除凶兽、祛邪祟要付辛苦钱的这种事顾玥是清楚的,可疏通水患是利民利己攒大功德的,竟还有灵师不愿是她不曾聊到的。
苍枫笑了笑,为顾玥解释着,“水主财,你们……”他想说顾家,又觉得提了四大家族未免过于张扬高调,便改了口,“你们家向来不缺银钱,家中子弟、门客均不受身外之物所累,自是乐意积大功德,寻常灵师家族不说一次无法召集十余位魂定修为以上的水灵灵师,也需考虑生计问题,自然无论委托他们做什么都需要给上不少酬劳。”
“这么说,你们家也不做无酬劳的善事?”
这样的举一反三让苍枫觉得这丫头一点也不可爱,他答道,“若是雇主太穷了,清一顿饭也可以。”
顾玥忽然想到一句话,不自主的脱口而出,“一顿饭?打发叫花子呢?”
她会这句话还要归功于年幼时,祝以尘在顾家读书,常和顾家的子弟凑在一处打赌,祝家地处贫瘠,祝侯身上其实没什么钱,每次下的注都少,但凡顾玖也在场都要十分嫌弃地吐槽一句“打发叫花子呢?”
“原来你家打发叫花子是给摆一桌席面。”苍枫一副涨见识的模样,“果然还是不可与玥姑娘比财力,他日本公子落魄了,可否向姑娘讨一口饭?”
他本想自称玄夜的,后来一想还是别让这四周忙碌中的普通百姓知晓他们来自四大世家的才好,就改口称自己为“本公子”了。
这三个字出口,苍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些不学无术一天到晚只知道调戏良家少女的纨绔。
他平时是不会这么自称自己的。
“我想象不到你会有落魄的那一天。”
她忽然想起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