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上穿着一件制服,到处都是补巴。再看脱在地上的一双鞋,像两条小舟。前面是蛤蟆张嘴,后面是狗舔饵水,破难得几乎都刹不住了。胡浪的婆娘一时便泛起同情之心,老天爷怎么让这里的人,都如此的孽障。
李四吃饱喝足后,卷了一棒子烟,擒在嘴里,准备辨认这石板上的文字。婆娘收拾了摊场,忙乎其它事了。胡浪顾不得其他,赶紧陪着李四去听个明白,这块石板到底是不是个值钱的东西,有没有其他用场,如果没用,就打算作打胡基的垫板了。
李四拿着一卷子洋灰纸,来到石板跟前,叫胡浪找来笤帚,要把上面粘着的土,清扫得干净。自己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刻牛皮灯影的小刀,一边用刀尖在石板上面仔细地掏着,一边不停地清扫,不时地还用嘴吹着,一时之间,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李四先是从头到尾把这碑上的字,一个不漏地认了一遍。随后把洋灰纸捋展,蒙到石板上,再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黑池棒,像娃娃们写方一样,开始在上面摸着写着。费了好一会功夫,写了几个字,然后揭开洋灰纸,对着石板比划了一会,觉得画猫不像虎,就放弃了。嘴里念叨着说:“这还弄不成。”就要试着抄着写一下看阿门个。
李四叫胡浪找个垫板,胡浪的屋里,实在没有个能垫着写字的垫板,只好将门板卸下来,让李四当桌子用了。李四摊开洋灰纸铺在门板上,眼睛在石板和纸上来回往复,手里捏着黑池棒棒在纸张画着,一个时辰过去了,画了没有几个字,再对照着比了一会,还是不像,一来这碳棒硬得不听使唤,加上这门板不平,李四无奈,又折腾了一阵子,还是没有个眉目,只怕胡浪怨自己暮曩,心里那个着急。
常胡浪看着,就有点耐不住性子,地里的活还在等着干,哪有这功夫。就对李四说:“李秀才,你先把这上面是个啥说给我听听,然后你就慢慢比划,我还要忙着干点其它活哩。”李四当下也觉得蛮伤脸的,就自宽着说:“这是记录神仙庙的东西,好多字是神仙用的,人间难得见到。你没有听说过,此景只能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等我抄下来仔细琢磨了,才能给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胡浪又问:“这到底值钱不值钱?有没有其他用场,不是值钱的东西,我就不再操心了。”李四交代说:“就是一块石板,值钱不到什么地方,用场倒不太大,但这上面的字可有说思呢,那可是一字值千金。不行你先把它撂在那里,用材草苫住,不要弄破也不要弄脏了,等些日子我们都消停了再说。”
李四在石板跟前折腾了半晌,也没有弄出个眉眼,知道胡浪还要忙着做其它事,就赶紧把石板上的字大概地画了一阵,然后准备着要走了。胡浪的婆娘在院子里头忙着,听见李四要走,连忙出了院门,嘴里客套地招呼李四说:“等吃过晚饭了再走。”不停地给胡浪使眼色。胡浪是个没有记性的人,早就把这婆娘交代托李四卖鸡换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当下这婆娘使着眼色,还以为是巴不得让李四赶紧走了,还要急着做其他要紧的事,就瞪了婆娘一眼,也就不再理视。婆娘看见胡浪瞪眼,以为是不要拦挡,让赶紧走,也就没有敢多说。李四卷起那几张洋灰纸,捏在手里,提起粪背篼,斜挎在肩上,离开了常家。
送李四走了,婆娘就问胡浪:“叫你托李四办的事,你给靠咐了没有?”胡浪这才醒了过来,明白了刚才婆娘使眼色的意思,赶紧崩大眼睛说:“我的天哪,都忘得光光的了。不要着急,等几天说不定李四还会来,要不我干脆偷着到内官营或甘草店去卖,顺便在街上把布扯上,也省得连累别人。”婆娘点头认了卯,各自忙活去了。
话说这李四,在常家折腾了多半天,还没有弄出个眉眼来,誊写了几个字还认不真切。回到了自己的窑窝子门上,心中真害臊得不是个滋味。过去念书还是没有念到地方,原不怪三番五次考不中个举人,脑子都用到斜路上去了,只玩弄些什么:“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妙显华重荣章,臣贤惟圣配英皇,伦匹离飘浮江湘。”都是些过嘴瘾,谝闲传的东西,正道的东西没有学到多少,加上这多年,都是和粪背篼相伴,弄笔着墨的事,早就撇光了。
天色已经漆黑,李四躺在炕上,只恨这月亮不给点光,也没有煤油点个灯,只好等天亮了,仔细认一下再说。脑子里还在回忆着,抄在纸上的那些字,不时地用手和脚指头在炕上默着画着。
再说那吴家梁,自从知道了庙上挖出石板的事之后,心中也在惦记着。李四上门来找着认字,说明上面写的字都难认的很,李四都认不得,要叫自己去辨认,那可不是闹笑话的。人家读书多少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大着哩,天下的事都知道不少,何况歇马店,这屁股大的点地方,使劲喊一声,整个沟里都能听见。如今来找自己,那肯定是叫古人写的东西给难住了。
李四要是真把这石板上的文字抄来了,叫自己辨认一番,还得把过去念了的书,翻出来温习一遍,不然认不得,叫人家李四笑话。于是就来到庄院后面,从磨头窑里的一个小窑窝子里,把过去读过的书掏了出来。接连几夜,蹲在磨头窑里,点灯熬油,把所有上面有篆书字的都翻了一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