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奈尔将晶石容器放在她的毯子边，自己也在她身旁躺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臂的得体距离。
猫猫总是这样得体，给她留了安全空隙，可唐娆好像总在无意识时作出些不太妥当的行为。
每天醒来，她都离开了自己毯子，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的抱住少年，大概是因为晚上怕冷而主动寻找热源，缩到了他怀里。
唐娆每次都很尴尬，反而安奈尔一脸坦然，告诉她没关系。
入夜，万籁寂静。
洞穴里只剩晶体罐散发着幽幽的光。
火虫在晶体里飞舞旋转，做无谓的困兽之争。
半晌后，唐娆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听到背后传来他的询问声，“娆，你没睡吗？”
“没呢，有点失眠”
呆在这个洞穴太久，生物钟紊乱，再加上自转周期与之前的整整错了一倍，她的睡眠也不规律起来。
“那怎么办？”他的声音隐含担忧。
唐娆想了想，说，“数羊吧。”
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少年似乎转过了身，呼吸喷洒到她的后颈上。
“娆，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
他的声音离得很近，几乎挨着唐娆的耳朵。
呼吸的喷洒与极寒的洞穴形成反差，带来一阵难耐的酥麻。
孩子真的长大了啊，唐娆不自然的躲了躲，“以前的故事？”
“对，我想听，我想了解娆的生活。”
唐娆困的要死，少年却很有精神。
他缠着唐娆，让她讲自己的故事，像个睡前闹着要听童话的小孩。
那张漂亮的脸被微光照亮，唐娆的确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强打起精神，“我啊……”
青年安静的看着她。
唐娆嘴唇向上弯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来自一个，文明等级相对落后的星球。”
“你可能无法想象我们那个族群有多柔弱，我们不能像别的动物一样提前感知火山地震或是别的灾难降临，没有抵御严寒的皮毛，不会飞，没有利爪和獠牙，比起别的生物天然就拥有的东西，人类的一切都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一百五十万年前，我们学会了用火，与其他物种区分开，逐渐形成了文明。”
“七万年前，人类的族群中第一只智人长时间仰望星空，拉开了文明探索的序幕。”
“我们的旅行者一号，探往无止境的深空……”
“如果被发现了，你们会死。”少年平静的说。
唐娆也看向他。
对，这才是这个危险的世界真实想法。
地球上其实早已有了费米悖论，但无法打消他们追逐外星文明的热情。事实上假如那些高等文明发现了他们，不是被豢养成宠物，就是……杀戮。
高等文明不会放任低等文明发展，尤其是一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智慧生命种群——他们不会留下隐患。
唐娆笑了，“是的，但是文明一旦出现，探索就不会停止。”
少年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但至于想听什么，他又不愿意直接问出来。
她侧了侧头，看向正在出神的安奈尔，“是不是不能理解？”
卡利亚的确无法共情。
唐娆的光脑中有大量废土重建设计图，她厌恶帝国，想让地球活过来，似乎不是说说而已。
卡利亚的种族，已经摒弃了低等生命惯常的有性繁殖，通过云母那种高阶天体繁衍。
他们的基因足够强大，到了不需要后代通过基因交流去适应环境的程度，天然已经站在金字塔的最顶尖俯瞰众生。
进化游戏当中，真正有效繁殖下一代的方式是将基因完整的传递下去，然而有性繁殖只能传递百分之五十的基因片段，并且还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去寻找伴侣。
并且在排列重组的过程当中，很容易就会产生基因缺陷，带来不可逆的弱点和疾病。
相较之下，无性繁殖能保留更完整的基因，不需要所谓的伴侣。
更不需要累赘的情感。
所以卡利亚无法理解，人类在传承文明，延续火种上的执着。
但她可以依赖他的，她想要的那些，对于卡利亚而言其实并不难。
如果她愿意永远和他在一起，卡利亚可以替她完成那些心愿，换而言之，唐娆可以利用他，像皇室利用他那样，不同的是皇室与他是各取所需，而被唐娆利用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在冰冷帝国耳濡目染学到的，以及自己冷漠种族几近克隆传承下来的冷漠价值观，让他天然的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过如此，互相利用，欺瞒狡诈，利益交换，残忍又现实。
唐娆似乎也不在意。
“十岁之后，我一直生活在矿星，后来继母嫁到了D区，我偶尔会被叫过去住几天。”
刚开始继母没有管过她，随着人年龄的增长，继母越来越多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像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身后的青年忽然问，“娆以前收养过别的生物吗？”
黑暗中，女孩沉默了很久。
她说，“养过。”
卡利亚感觉紧张。
气氛有一瞬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