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器不大，很小巧，针尖在恒星光下泛着隐隐的冷芒，一旁的桌子上丢了几个空了的情绪控制剂胶囊。
他的脚边是陈医生亲手交给兰瑟的金属箱。
兰瑟并不奇怪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落在他手上，现在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少年手里还捏着几个胶囊状的试剂，拿起举在眼前研究，似乎没有决定好要用哪一支。他也不关注注射量，又选了几种类似的，用全部推进注射器。
兰瑟的基因全部来自于卡丘索亲王，继承了亲王处事不惊的风度，他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站得笔直，然而双手用力收紧，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柔软的肉里。
“别怕。”
卡利亚终于懒洋洋的回过头，眼神漫不经心的划过那与张亲王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眼中的淡漠和轻蔑不加掩饰。
“过来。”
勾了勾手指，他冷淡的命令。
完全是唤狗的姿态。
兰瑟恭敬的低垂着眉眼，四星简章熠熠生辉，他走到少年身前单膝跪下，以此迎合他坐在座椅上的视线。
“这个，是多巴胺，人类的行为和思想总是被多巴胺操作，还会误以为那是他们的主观意识。”卡利亚扔掉了一个胶囊空壳，注射器针尖推出了一滴液体。
他似乎有些兴致，多说了几句话。
此前在帝国，他极少开口，似乎不屑于与他们这些低等物种交流——在伊里亚特人眼中，大概出他们意外的所有物种都是低等生物。
枪型注射器的透明观测囊显露出细微的物质，看不清是流动的液体还是密度极高的气体。
“多巴胺偏低时，人们会变得消极，会抑郁，会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嗓音清润，带着少年质感的磁，慢条斯理地将注射器举到兰瑟眼前，向他展示里面的物质。
“当它低到一定程度，人们会产生心理疾病，想要自杀。”少年顿了一秒，友好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兰瑟立即答，“兰瑟。”
“哦，兰瑟……”少年随口喊，似乎并没在意，“兰瑟大校，多巴胺是不是很神奇？”
针尖泛着冷芒，尖锐又危险。
兰瑟预料到自己接下来将会遭受一定程度的伤害，可仍旧保持着微笑，即便这个笑容变得虚假而僵硬。
他恭顺的说，“是的，殿下。”
对，这才是真正的太子殿下。
这样的殿下才是正常的，前段时间通过监控看到的形象，不是那个踩着尸骸登顶骷髅王座的男人。？？他进入了返祖期，少了些在帝国时的冷戾和锐气，多了些让人觉得可爱的特征，面庞也稚嫩了许多，像是个青涩无害的少年。
但他还是他。
冷漠，优雅，蔑视一切，高高在上。
明明是一个杀戮机器，却维持着最完美的礼仪假象，优雅到让人认为这是一个只会玩弄风月的无指不沾阳春水的贵族。
少年拿着那只试剂居高临下的看着兰瑟，漂亮的眼中盛着漠然和漫不经心，“你猜我手里这一支，是多巴胺还是多巴胺抑制剂？”
兰瑟没办法回答，因为地上扔满了空着的胶囊。
卡利亚也不在乎答案。
他像在进行一场不太有趣的游戏，兴致缺缺的自言自语，“注射下来就知道了。”
不知什么时候融化的金属座椅禁锢住了兰瑟的手脚，少年将针尖刺进兰瑟的脖颈，并没有刻意寻找血管，动作也称不上多有耐心。
针扎的疼，对于帝国军人来说不足一提。
可这次又不太一样，伴随着针孔，进入体内的东西远超致死量。
兰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控制肢体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卡利亚将那远超正常承载量的试剂注射自己皮下的静脉中，一点一点推进。
起先，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可很快，他感受到了一阵狂喜。
那种喜悦让他看所有东西都感到极端的美好，世界扭曲，变形，色彩斑斓，像跌入了美好的，让人因极度喜悦而产生无法想象的痛苦的陷阱。
卡利亚从来没有见过快乐致死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他饶有兴趣观察着兰瑟，却被他恶心的眼神冒犯。
“殿下……”他像极了发病失控的野狗。
兰瑟被一脚踢开，他狼狈又癫狂，丝毫顾不得礼仪形象，沉浸在极端的喜悦中。
情感这种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共通的，不分种族。
多巴胺这种神经内分泌激素，对所有类人生物都生效。
卡利亚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在光屏上点画，“有的时候，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人类这样渺小的种族偏要去寻找生命的意义，生命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文明到了一定程度，带来的只有猜疑、战争、杀戮、掠夺吗，和一系列不公平。”
人类的兴衰，朝代的更替，占领土地之间的政治与战争在漠然的庞大宇宙面前，都显得那样可笑。
卡利亚不明白唐娆的执着是什么。
也不明白，唐娆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她每天都在笑，笑容像是一种保护机制，哪怕她并不开心。她经常看着某个方向发呆，卡利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