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覆满白毛的脸上仿佛出现人的神情，挣扎且困惑。它一时没有再出声回答卓颐的问题，只张嘴无意义地唔呀。
木桌上的烛火摇曳燃烧，阿乐此时内心也在摇摆不定，它是绝无可能从卓颐手中逃走的，在她手里它还不如一只未开智的普通狐狸，能有利爪相向一搏。而它甚至没有一直注视卓颐的勇气，顾得控制从心底涌起的恐惧就用尽它全身气力。
它突然感到一阵暖意包裹着，是娘亲抱住它了。阿乐的娘亲听不明白他们交谈的语言，却感受到自己孩子身上显而易见的绝望和痛苦，人族世界和他们想象的并不一样。如今的世道无从得知是否还会出现新的变动，似乎那黑暗的深渊正在酝酿新的灾难为了摧毁这个脆弱的世界。
她拥抱住阿乐，想以此默默地支撑阿乐，人族与他们精怪不一定就是天然对立的捕食者关系，看着卓颐就知道了。更别说他们并不了解是否还有更多的人族能够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他们，对此人族身上所携的“气”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总有一种不妙的猜测，眼前这个女人，不只是阿乐抗拒着，还有她。当时在拍卖场里，她就能感觉到那股让妖为之疯狂的精纯气息。却因为被困笼中，被迫短暂压下吞噬的欲望，没想到次日就再次感受到了气息，正是这个女人所携的“气”！但随这个女人靠近一同席卷她的还有恐惧——被逐渐侵蚀妖力的恐惧，这就像是毁灭的源头，无法阻止、无能为力只能等待死亡。
现在静下来回想……阿乐的娘亲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不近处的卓颐，此人就像是一个捕猎的陷阱，身上所携之“气”让所有的妖、精怪趋之若鹜，待到他们靠近明白自己碰到的不是鲜美可食的猎物而是等待许久沉睡的巨兽时，早已来不及逃离……
一时间竟没有人妖言语，卓颐不耐烦地端起茶盏仰头牛饮，方才用饭过于着急。“我没有威胁的意思，现在也轮不上几个小妖精。”那对漆黑的眸子此时笑意消退，锐利的目光明亮，正如她所言，小雪狐妖提出的东西也没有诱惑她能马上行动的地步，只是也不容许小雪狐妖阿乐得寸进尺。
她进一步又言道：“今日若不是我，下次你遇见你那亲爱的娘亲指不定她已站在你的对立面兵戎相见！”所以，别不知好歹……
阿乐神情意外地从娘亲的臂弯里仰起头，不需要过多的话语，娘亲的眼神已告诉它卓颐所言非虚。昨日卓颐带它也去了拍卖会，那拍卖师所言它是能听明白的，控妖之术……只是不知是否真能制住妖类，它毕竟诞生世间不久，也并不了解人族的术士，这是一种与自身修行内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它只觉恶寒，兔死狐悲之感，从森林逃出以来，它从未杀害过人类，就算因为需要精气靠近，也不过是让他们虚弱几日罢，还谈不上伤其本源。而自从意外被卓颐所捕之后，它才知道伤人的恶妖也不少，它们大多数因为失去了天然的“气”只得吸食人所携的“气”导致气息驳杂，最后陷入狂暴神志不清虐杀平民百姓，被朝廷镇妖司和武林门派所诛灭。
阿乐不清楚的是，与之相反的是人族并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力量。人族是比妖族、精怪多上不少，可习武之人终究是凤毛麟角，能人异士更是隐于山林，待到这世间浊气彻底释放，引起大陆的混乱，人族不定真的会走向毁灭的一天。
“我愿意助您，也会替您说服全雪狐妖族！”阿乐的娘亲用雪妖的语言对着阿乐说着什么，她虽不明白人类的语言，几百年的修行已与世间生气相接，它们这群源自于自然，依靠自然而生的妖精最是能感知。乱世，也许真的不远了。她能确定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独特的，也许她真的能让雪妖一族渡过此次天降的灾难。
卓颐眉头舒展，捏住自己下颚处的皮肤，撕扯起一片乳白泛粉的薄膜随意丢在一旁，抬手拂过额头两侧的发丝绾起，露出无暇的面容比刚才更似假面，白似透玉的肌肤，眉眼深邃，张开的五官绽放着独属少女的朝气，淡水红的唇瓣赐予这张脸病态的美感，却压不住哪怕一丝傲然的气质。
这是身着素衣、未经妆点也难遮掩的绝色，也正是江湖之人怎么也寻不见的逍遥派教主，卓颐的真容。
“本教主要真正的臣服，你门还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少女的声音清亮，却有不容置喙的沉稳。露出真容是她的诚意，阿乐在她身边月余早已见过，她此番的目的所指是阿乐的娘亲。
阿乐在它娘亲耳畔轻语，大雪狐妖便走出了那困住她数日的牢笼，缓步走到卓颐跟前，体型变换成和阿乐差不多的大小，伸出一只爪子放到嘴巴，锋利的牙齿划破，雪白的毛发沾染鲜红的色彩一滴滴落下，她突然出声，明明不是人族的语言，卓颐却听得明白，那是在说：“结此血契，天地为召，雪妖一族，吾名靡，侍汝为主，若违此契，魂消灵散……”
卓颐若有所感地握住已被染红的妖爪，霎时间白光流转在一人一妖之间，阿乐身上也闪过一丝光芒。那流光消逝之后，阿乐的娘亲，也就是靡，划破的伤口也消失，鲜血的爪子又重归雪白，这就是天地契约的力量！是只有自然生灵才能唤起的，人族就算有奇门术士，也无人能够踏进这个领域。
卓颐赌对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