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在夜色中依旧熠熠生辉的汗血宝马踏着轻盈的步伐拉着乌木芙蓉纹的高头马车穿过了无比热闹的坊市,驶向人流逐渐稀少的城东。
马车经过的屋舍也逐渐从密集的各式小楼木屋过渡成一座座宽阔恢弘的府邸。城东自古以来就是长陵世家贵族的聚集地,相应的,贵族的府邸大都占地广阔,往往占地数十亩。
木质镶边的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低沉的滚动声,陈念春见城东并不似城西般热闹好玩便不再拉开帘子左右观望而是像只小猫似的窝在慕容欢怀里打盹。
侍女们小心翼翼的跪坐在两位女主人的身侧,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慕容欢搂着陈念春,细嫩白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侄女蓬松乌亮的发丝,面容沉静,若有所思,在明亮的烛火下,恍若静思的观音。
约莫是亥时一刻,车帘边挂着的银镶玉葡萄纹铃铛叮咚一声。
是帘子外的马夫提示王氏府邸到了。
慕容欢没有叫醒困极了的陈念春,而是让几个手脚最轻快的轿夫抬了顶软轿并着四五个伶俐的丫头将陈念春送回了她一早便给侄女准备好的院子。
陈念春也是累极了,朦朦胧胧间感受到响动,微微睁眼瞧见的是绿藻姜黄正俯身替她洗漱便又安心睡去。
一夜好梦。
陈念春打个哈欠,爬起来醒神,睡了一个好觉浑身都松软,一时混沌忘了如今已是到了长陵,才睁开眼就差点尖叫出声。
缓了缓,一边等绿藻送水来,一边很没有形象的翘着脚打量昨夜没来得及欣赏的屋子。
屋子的东面有一扇窗,方眼内做菱花形,窗棱上皆雕刻了山水奇兽于房梁屋檐处的花枝鸟雀相融合,精致又不失趣味,是她喜欢的。
没想到一别多年,姑姑还记得她喜欢的样式。
洗漱完便是更衣。
一个梳着双丫髻名唤小桃的丫头端着乌木的衬盘恭敬的跪在陈念春脚下,粉白的手掌还带着少女的婴儿肥,瞧上去像两只小小的寿桃。
小丫头年纪小小声音却是沉稳,“奴婢是夫人指来伺候小姐的丫头小桃,恭请小姐吩咐。”
案上是一套玉质堪称极品的头面,一对镯子并一对圆润的玉珠耳铛。更难得的是这不止是好玉制成的,还是取材自同一块玉料,色泽,质地,净度皆相差无二。
端在乌色的衬盘上,也难掩清透亮润。
真是漂亮。
陈念春当下就点了两只玉簪玉镯耳铛准备去见姑姑时戴,又让姜黄从几乎摆满了一整个房间的箱笼里找出她那件月胧纱葡萄紫的裙子。
一番收拾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见慕容欢时已是辰时末。
小桃带着陈念春穿过垂花门,经过两三道游廊又走过一片翠色浓重的小竹林才到了慕容欢所居的清辉园。
才走到门口,迎面便走来一位身姿娇弱的白衣女郎,纤细的身姿如弱柳扶风。
陈念春见这位女郎恐怕一阵风都能吹跑了的纤细身姿,便驻足让她先走。
“在下崖州林斜芳,见过这位姑娘。”轻柔绵软的嗓音,低低行了半礼,白衣女郎微微仰首露出一张光洁白皙的瓜子脸。
淡淡的两弯柳叶眉,小巧圆润的鼻,水红的菱唇,人如其名温婉娇弱。
不知道为什么陈念春总感觉这位姑娘的神情作态有一丝的违和感,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明亮得盖不住脸上的故作忧郁。
不过别人的事她没兴趣知道也懒得理会,也微微俯下身行了一礼,“楚国陈念春。”
听到她的名字林姑娘脸上温柔的笑意不可见的僵了僵,声音依然温柔却像含了根刺“原来阁下就是楚国陈连璧,久仰芳名,果真是与我等庸脂俗粉不同。”
话说的客气,可就是带着暗暗的阴阳怪气。
陈念春是什么性子,她不爬到别人头上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别人占便宜。
看着这位林姑娘莞尔一笑,乌鸦鸦的鬓边那朵杏黄色的牡丹随着她的动作微微的颤动花蕊的珍珠如同将滴未滴的甘露,清雅里带着三分妩媚。
“林姑娘眼光不错。”
不看她,提气,挺胸,步履优雅的踏入清晖园。
呵,不就是装嘛,谁不会啊。
清辉园名为清辉但陈念春觉得可能叫璀璨园更合适,广阔的园子里四设皆是富贵辉煌,就连脚下踩的砖石都是打磨光滑的汉白玉,光可鉴人。
走过披红挂彩的游廊,左拐右拐便是慕容欢所在的主屋。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圈妈妈婆子围着的一个粉嫩稚童,虎头虎脑的孩子,额带朱红镶玉抹额,一身红色软绸小袍子,圆滚滚的腰上还像模像样的系着猫眼朱雀腰带,两簇冲天辫用铃铛挂着,随着跑动叮咚作响。
这个就是姑姑的亲儿子了,算来今年还不到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陈念春手痒,看见可爱的小孩子就忍不住想去逗弄,从前在楚国陈府小孩子都是继母生的,大人势同水火,小孩子也一个个看她跟看人拐子似的,碰见她就跑,现在好不容易瞧见一个可以玩的,当然得好好玩儿。
进门同姑姑问声好就提着裙摆去追小表弟玩儿了。
慕容欢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