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钱。”
老者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张薄薄叠在一起的纸来展开,其中一笔笔记着的都是马家村在他作保下在新丰货栈赊粮的账单,递给了陆承骁。
过来处理此事的陆承骁和柳晏清面面相觑,看了眼那账单,忙道:“使不得,一人两升粮食,一家多的也就是十几口人,可不敢给我们做三个月的工。”
老者却摇头:“那是十几条人命,给你们干多久的活也不为过,只是家家都要讨生活,三个月是村里各家商量过的,恩公切莫推辞。”
后边妇人们一迭声道:“是,都是我们商量好的,恩公可别推辞。”
“我们别的大用没有,绩麻纺纱是从小做到大的,指定能做好。”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报自己的手艺。
谢荣之三人一路打听着找到庄子里来的时候,门房的老伯请他三人稍候片刻,自己进旁边的待客厅告知陆承骁和柳晏清有访客来时,谢荣之听到待客厅人声喧杂,走过去透过窗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陆承骁抬眼看到窗外的清癯老者,朝对方拱了拱手致意,便交待门房的忠伯将人请到会客小厅先上茶,请人先稍坐片刻。
忠伯应声出去了。
这边马家村村民们执意要来织染坊帮忙,陆承骁想了想,让人去请程文茵来,问问她的意思。
程文茵自来织染坊做纺绸的师傅,因聪慧善钻研,常琢磨些新东西,试验、讨论,这些都需要织染坊这边的同意和支持,陆承骁和柳晏清是住在县里,常在织染坊的便是柳晏平和柳晏安,而这等要拿主意的事柳晏安自来是不管的,都让找柳晏平,这一来二去,竟不知何时生了情愫,到了次年该回吴兴时,寻了个研究新布的由头又留了下来。
初时谁也没注意,直到卫氏操心起柳晏平的婚事来,柳晏平说有意中人了,众人这才知道他和程文茵之事,再往吴兴,就是提亲了。
如今织染坊的一应事务都由程文茵统管,用不用得了这么多人,陆承骁几人还真得先问过她。
织染坊就在旁边,程文茵来得很快,听陆承骁说了马家村人的情况,程文茵眼睛就是一亮!
“可以安排,我近来正实验夏布轻薄的极限,用它来平替绢的可能性有多大,若是绩麻的好手,那正好有人手了。”
马家村村正大喜,笑道:“那我便就把她们都留下来了,三个月后,恩公只给她们一张条子,让她们能去新丰货栈把账销了就成。”
“老丈!”陆承骁叫住他,道:“实在用不着如此,咱们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人我留下,工钱等看过她们各自手艺后,我二嫂会给她们定下来,就照织染坊的工价走,届时拿了工钱再去新丰货栈把账销了就行,您和嫂子们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
他立声坚定,一旁程文茵又笑着把马家村那群媳妇子领走了,马家村村正倒真的拗不过陆承骁和柳晏清这两位,最后给两人深揖了一礼,这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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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骁和柳晏清送马家村村正,出了接待厅,才发现方才那老者带着两个年轻人仍在接待厅外不远处,并不曾进会客小厅。
把马家村村正送出庄子,陆承骁忙折回,谢荣之已经与柳晏清聊上了。
陆承骁上前待要见礼,谢荣之便笑道:“这位便是陆东家了?”
陆承骁忙道不敢,揖礼问道:“不知先生是?”
先生二字,是因谢荣之身上虽是布衣,却是一身文人装束。
谢荣之笑道:“过路人,此次游历经过袁州,一路听闻了几位东家的善举,心中甚是佩服,特来拜访。”
“不敢当先生夸赞,先生厅里叙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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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荣之称自己为出来游历之人,当真就只与陆承骁和柳晏平聊些闲天,自然,谈的也都是此次救济百姓之事。
包括他自己在新丰货栈所见所闻,夸赞是真心的,也问价格那样低,货栈能不能维持。
陆承骁虽觉得这人不似简单游历,却也猜不出更多,只是他性子本就是磊落端方的,笑着坦言:“不会很长时间是这个价,先生既去过货栈,想来也知道,真正完全成本价在售是百姓急需要买的东西,朝廷赈灾钱粮目前到了,袁州很快就能恢复秩序,若再成本价销售便就不合适了,会挤压了同行生存的空间,这非我们所愿,不长久这么做,自然也就不存在不能维持一说。”
谢荣之听到陆承骁这话,哈哈笑了起来:“小兄弟是厚道人,也是真正的聪明人。”
恩是朝廷的,且行事懂得给旁人留余地、给自己留余地的,是真智慧。
话到这里,谢荣之今日的目的实则已经达成,与陆承骁和柳晏清笑了笑,就要告辞。
这是来得莫名,去得也莫名。
陆承骁和柳晏清忙起身相送,也是凑巧,就在庄子门口,柳渔刚过来,才下马车,与谢荣之正正好,打了个照面。
原本笑着让陆承骁止步莫送的谢荣之,转身看到柳渔那张脸的瞬间,愣在了当场。
官场浸淫四十载,谢荣之的反应和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又看了柳渔一眼,便又笑着与陆承骁和柳晏清寒喧两句,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