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王氏阴谋化了起来,她猛然转头看柳康笙,果见他面色有一瞬的变化,王氏一下子认定了自己的所有猜测。
柳康笙有猫腻,见不得人的猫腻!
她身形似一阵风一样刮进了堂屋,冲进了自己住的正房,门被怦一声推开,柳康笙紧追着跟进来也没能拦住。
门扇砸在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满脑子奔着捉奸而去的王氏,一照眼只看到屋里被堵了嘴五花大绑在椅上的柳渔,对上的是柳渔一双满眼是泪的脸。
仿佛是一道闷雷活劈在天灵盖上,王氏被劈得木了,傻怔在当场,只一双眼瞠着,不知道眨眼,忘记了呼吸。
那是柳渔,这是她的房间,可她的女儿为什么会被五花大绑在她的屋里。
怔懵过后,是一声几近凄厉的叫唤:“渔儿!”
王氏每一根发根都炸竖了起来,几乎是扑进了屋里,扑向了被捆着的柳渔。
这一刻的王氏,对柳渔的爱护,扑向柳渔的心痛,都是真真切切的,是一个最寻常、最普通的母亲最真实的反应。
在这一刻,柳渔相信,王氏是爱她的。
这一份母爱,还没能贴近,柳康笙的手由后边伸来,扯住了扑向柳渔的王氏,也捂住了王氏即将泼天哭嚎的声音,他黑沉着脸,拽着王氏:“跟我出来!”
柳渔定定望着王氏被柳康笙拽着,一面挣扎一面踢打柳康笙,两个人纠缠着出了这间临时的囚牢。
她知道,王氏真正要做抉择的时候到了。
王氏不是不爱她,她只是不总爱她。
柳渔有时能从王氏眼里看到模糊的恨意、惧意、以及一种爱恨交加的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尽管这种时候极少,可她都记得。
她不能明白,始终也不明白,一个母亲看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复杂难辨的情绪。
可若说她并非亲生,又不像。
一如此时,如王氏那样惧怕柳康笙的一个人,这时敢踢打咬抓给柳康笙全上,她在小处会亏着她,在大处却又肯护着她。
柳渔静静闭上眼,安静等待,等一个谜题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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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灶屋里,柳康笙制住疯魔了一般的王氏,压着极低的声音喝斥:“疯够了没有?你想想清楚,是把她送走还是你死?”
“我不是要把她怎样,只是要把她送远,远远的送走,找的都是靠得住的人,收极少的银子,只要对方替她找个好人家,往更南边去,北边去,东边西边都行,只是不能留在这里,你明白了没有!她那张脸,留在这里,迟早要祸害了我们一家。”
王氏的挣扎渐渐脱了力道,手颤着,脸颤着,泪糊了一脸:“我不会让她出去的,是你让她学刺绣的,是你让学的,今天开始,我就不让她学了,她以后都不会出去的,会和以前一样,就在家里,绣的东西都由我去卖,再过两年,就在柳家村,或是更偏一些的村子里,我替她找个夫家,啊。”
柳康笙却是冷哼:“你想捂就捂得住吗?这月余在镇上行走,你就确定没有哪家人看上她?”
王氏几近崩溃:“我不同意,你不同意,谁看上了也没用!”
“天真!”柳康笙声音高扬了起来,又即刻压了下去:“你想想清楚,你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你还有燕儿,我柳家还有一家子,你自己……哼,你心里清楚。”
“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只是让柳渔嫁得更远而已,找个富贵人家,给人做个妾室,她的日子只会比我们都更好,没让她去受什么苦难,她那样的好颜色,就是只做个丫鬟,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让她走,是让我们能安生,让你以后能好生的睡一个安稳觉。”
王氏嘴唇哆嗦着,眼泪流不尽也似,却再不复初时疯魔。
柳康笙趁势软了声调:“你以后还是靠大郎、二郎、三郎和宝哥儿,要女儿,你也还有燕儿,你要为你自己,为燕儿,为我们一大家子都考虑一些。”
说到柳燕,王氏眼皮终于颤了颤,而后带着一种几近绝望的狠厉,盯着柳康笙:“你发誓,你真的是把她卖到大户人家做正经妾室的。”
柳康笙眼皮子颤了颤,而后毫不迟疑举起了手,竖了三指:“我发誓,我真的会跟牙婆要求把柳渔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或是为妾。”
王氏列死盯着他,腮肉里咬出一丝血腥味儿:“接着说,如果违背了誓言,就让你柳康笙断子绝孙!”到口边还有一句生儿为奴女为娼,想到柳燕,生生咽了下去。
这歹毒的话,叫柳康笙身子不由得颤了颤,心里恨王氏这些年的温顺都是装样,提,他是一定会跟牙婆提的,在王氏沉沉的目光逼视下咬牙切齿道:“如违背誓言,就让我柳康笙断子绝孙。”
王氏整个人瘫软了下去,而后捂着脸嚎啕哭了起来。
柳康笙急得一把捂住她嘴:“嚎什么,怕没人知道是吧?告诉你,咱们家不能背卖女的名声,柳渔不是被卖了的,她是自己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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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失了魂一般回到了正屋,柳渔对上她通红的一双眼和眼里的绝望,王氏做了什么选择已经不需分说了。
她又被放弃了一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