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狐九后, 谢裴刚刚回到房间,便有人在屋内轻笑一声,问:“他看到那幅画时是什么表情?”
无人的卧室里平白无故多处一道声音, 谢裴面上却不见惊讶,径自来到桌旁, 捡起两个倒扣的茶杯倒上热茶。
一杯摆在面前, 另一杯推到对面。
同一时间,桌对面的位置凭空出现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同小姑娘们相谈甚欢的沈玉倾。
这位沈玉倾便是剧情里的道家天才, 设定上实力与狐九不相上下的主角攻。
原本的剧情里,沈玉倾只在谢裴面前出现过一次, 还是在梦里现的身。
谢裴只闻其声, 甚至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梦里, 沈玉倾指引谢裴救下生命垂危的狐九,为谢裴与狐九牵线搭桥缔结缘分, 以此化解升仙前最后一劫。
谢裴原本以为,那次梦境之后他与沈玉倾之间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却不知怎的, 沈玉倾竟会主动找上门来, 告知他狐九本性并非他表现的那般纯良。
正因为如此, 才有了那副与狐九实际表情完全不同的美人出浴图。
那是沈玉倾得知狐九同谢裴索画之后,暗中同谢裴提出来的, 可借此试探狐九的本性。
谢裴答应了。
这已经不是沈玉倾第一次毫无预兆的深夜造访,谢裴早已习惯,答非所问道:“沈仙长下次登门前,可以先敲门吗?擅闯民居, 说出去可是要蹲大牢的。”
沈玉倾辩解道:“我事先递了拜贴, 被那头狐狸半途拦住烧了。”
解释完, 沈玉倾将话题重新扯回画上:“那头狐狸应当会表现得想当惊讶,毕竟他在你面前惯会做出一副愚蠢单纯的模样,好借此讨你的欢心。”
谢裴不置可否,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
沈玉倾道:“他是妖。”
谢裴不答。
沈玉倾强调:“他是手染无数鲜血的大妖。”
谢裴充耳不闻。
沈玉倾见状,摇头叹气,劝慰道:“他说他钟情于你,要与你白头,你便信了吗?他是狐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今天说此生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明天便可将獠牙刺进你的脖子里,将利爪插进你的胸腔里。如此费心,只因情动时摄取的血肉和灵魂最为美味。”
这番话出口,谢裴才总算有了些动静。
却不见谢裴害怕,只是无所谓的笑道:“仙长怕是误会了。就我这副破败身子骨,指不定哪日便去了。狐仙爷爷瞧我可怜才把我养在身边,并非您口中的,所谓钟情于我。”
沈玉倾却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谢裴身侧,略微弯腰,居高临下道:“但他看你的眼里有欲色。”
沈玉倾指尖抵着谢裴的心脏,“狐妖只对自己看中的人产生欲望。千百年来,凡被狐妖看上的人……”
他俯身,来至谢裴耳边,一字一顿,“无一人能得善终。”
直起身,沈玉倾摇头,语重心长:“即便现在的狐九是真心的又如何,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可曾想过,十年后的你容颜不再,他还会如同今日这般痴迷于容颜枯槁的你吗?”
叹一口气,沈玉倾郑重警告道:“切莫耽于皮相,以至丢了性命。”
然而,出乎沈玉倾的意料,谢裴仍是一副平淡淡的模样,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他的话产生任何波澜。
在沈玉倾一番劝说之后,竟只是点头应道:“沈仙长的教诲,学生听到了。但沈仙长此番言论实属多虑了。”
谢裴依旧是笑着的,语气平淡:“有一点,沈仙长与狐仙爷爷一样。就在刚刚我才强调过,我活不了几年了。但不论我强调多少遍,你们总爱不顾现实,设想许多年后的我会如何。但于我而言,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怕是连五年都活不过,莫说十年了。”
沈玉倾闻言,表情微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裴接着道:“至于沈仙长口中的‘容颜枯槁’,在我看来也并非坏事。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和狐仙爷爷脱离世俗太久了,不知道于大多数人而言,能安安稳稳无病无灾的度过此生,便是莫大的幸福了。至于情爱……”
“情爱?呵,情爱啊!世间万物,人世百态,情爱不过是漫长一生中的渺小一环,然而在仙长眼里却似乎成了人世的全部。”
谢裴摇头:“便是我侥幸多活了十年,他不爱我了又如何?他爱我时看我尚且不曾将他视做全部,他不爱我了,我更加不会了。”
这句话之后便再无下文。
沈玉倾:“……”
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少年人的眼界都不如。
如果换做谢裴站在他的角度,他又会如何看待这情劫呢?
想着想着,沈玉倾笑了。
表情不似现在这般郑重,有了些放荡不羁:“你这人,我苦口婆心劝你这么多,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明明告诉你了那狐狸精不似面上纯良,怎还生不起提防之心?”
绝口不提谢裴命里早衰一事。
谢裴笑而不答。
沈玉倾无奈摇头:“罢了,怪只怪那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