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禾才得以凭借着官家小姐的身份进宫,成了怀淑公主的伴读。
思及故人难免伤怀,皇城谍司高位女吏不止孟清禾一人,没了帝王宠爱的公主最终也难逃和亲异国的宿命,不过怀淑公主当时,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镇西将军驻守边关多年,此战一胜,再有半年也该班师回朝拜见新帝了,在这之前,谢家的事情,必须尘埃落定。”
孟清禾前脚出了御殿宫门,迎面又撞见几个太医挎着药箱匆匆往殿内奔去。
拢枝不屑轻哼“为了一个老太妃,陛下未免太过上心……”
“不是她,是国师!国师今早在朝堂上占卦,卦象上说陛下的皇位来的不合天意……”
沈尧安身为御前大监却出落得与世家公子无二,面若冠玉、身量挺拔,若不是因为家族获罪连坐入宫成不得‘完人’,也定是京里一位翩翩世家公子。
“清禾小姐,且等一等老奴。”
福顺公公匆忙拾阶而下,将一张字条递了上去。
「辰星入舆鬼,荧惑入太微,乱臣在廷中」
孟清禾入目即见一行清秀的簪花小楷,不过这纸张中暗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迦南香味,边缘更是微不可察的染了一抹深红。
白菡霜自小跟着上任国师在观星阁清修,从不插手朝政,没想到这新帝登基的紫宸第一卦,竟算得如此令人头疼。
“陛下这是几个意思?爱美人,舍江山?”
拢枝刚开口就被自家主子递了一个眼色,她会意赶忙知趣地捂住了嘴,默不做声的退到一旁。
“阿公是阿弟身边旧人,这等小事托人传个口信即可,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孟清禾将那张纸叠好放入袖中,傅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要依照卦象行事,顺天而为,至于这‘乱臣’的名头扣在谁的身上,该如何扣,就是他们皇城谍司的职责所在了。
“今日国师白菡霜奉旨入宫卜卦以祈国运昌盛,谁知她竟暗藏短剑入廷,意图刺杀陛下,被暗卫当庭擒住。”
沈尧安是傅翊近前大监,有些话不宜明说,只能点到为止。
傅翊性情暴戾,却唯独对国师白菡霜网开一面,着实不在情理之中,这次刺杀如果不能给老臣们一个明确的交代,恐怕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阿弟与我到底是一母所出,纵然外表不甚肖似,可于情之一字上,倒是殊途同归的。”
孟清禾对此并不惊讶,这事早有端倪,如今不过是阿弟方式不对逼得太紧,这才让人不得不选了这条宁为玉碎的路。
“沈大哥放心,阿弟后宫空置,终归是要进人的,国师换换身份,这事也就能摆上台面了。”
沈尧安可以说看着这对姐弟长大的,傅翊和孟清禾之间关系并不似普通人家的手足之情,中间夹杂了数不清的利益纠葛,如今两人同在一条船上,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孟清禾回去换了身宫女装扮后,便领着拢枝往西四所去了。
拢枝一路闷闷不乐埋头走着,一想到那个被自家主子关在金屋里的娇雀公子,顿觉一阵头疼。
“拢枝,谢殊能辨出我的声色,待会儿我在纸上书写,你见着什么便说什么。”
拢枝应下,复又将那间屋子的钥匙递了过去。
孟清禾十指纤长,寻来的深色宫女衣裙恰衬起冰肌如玉的白净肤色,她动作熟稔的推开门,迎面扑来一股苏合沉香的气味。
孟清禾嘴角微扬,不动声色的靠近熏笼玉枕上那道身影。
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按照谢殊的喜好来安排的,孟清禾素来知晓他爱净,更是日日安排了太监过来替他洗身熏香。
罗裾轻敛、碎步挪移,这细微的响动自然逃不过谢殊的耳朵,在这扇门打开之际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暂时假寐,想看看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主子,他竟还睡的着,静安那太妃老女人就差把他当筹码去找谢太后交换璟王了!”
拢枝秀眉蹙起,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句。
孟清禾仔细盯着金丝楠木床上的人瞧了好一会儿,月白色的云缎锦衣下身躯凛凛,如今虽是病态孱弱、面容苍白,可那股难以言喻的雍容雅致、清贵风骨一点也未曾改变。
她执起细木狼毫,在宣纸上落下一行清隽的簪花小楷,下笔即走出‘清砚’二字的流畅势态。
清砚,是谢殊的字,是他以前挽着孟清禾的手一笔一笔写过的。
尚在宮里太学开蒙时,夫子教习千字文那日,谢殊过来旁听,他站在檐下,孟清禾一回眸便瞧见了目如朗星的少年。
清风穿廊,拂漾了女子最初的朦胧悸动。
“清砚?”
拢枝不合时宜的出声,打破一室的静寂。然她咬字生涩,吐露起来也不似自然的口语,听起来十分的别扭。
躺着的男人思绪一凛,到底是没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敢问阁下同静安贵妃是什么关系,谢某困此多时,消息阻塞,劳烦姑娘帮在下解惑~”
清润的男声中不带起伏,好似外界的朝局动荡,于他关联不大。
“你想知道什么?”
拢枝继续开口道。
“先帝大行,何人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