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宁没想到,老板会拒绝向自己售卖烟酒。
以前出去帮家里长辈买酒时,虽然也被提醒过未成年不能买烟酒,但许是彼此熟悉,老板卖东西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有阻拦。
“姑娘,看这——‘不向未成年售卖烟酒’,你还是让你家长来买吧。”
老板拿苍蝇拍敲了下不远处的一个板子,接着拆掉手边的一包槟榔,往嘴里扔了颗后开始嚼。他脸上的肉伴随着咀嚼颤动,颤得徐嘉宁不知所措。
“我我成年了,就是长得显小。”
屋外雷声隐隐,天压得越来越暗,徐嘉宁有些着急。
上下打量徐嘉宁几眼,老板将味道变淡的槟郎吐掉:“成年?你这瞧着一看就乖学生。”
“快回去吧,”老板摆手,摊在摇摇晃晃的竹椅上,“糖和饮料一共十一,酒就放下。这天也不好,改天叫你爸——”
“老板结账。”
徐嘉宁正拧着眉毛决定把酒都换成饮料的时候,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
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际轻轻刮了下,有些痒,有些麻。
老板站起身喊了句“来嘞”,徐嘉宁窘迫退至一侧,低头来回摁手机开关。明明灭灭的屏幕照在女生小巧白皙的五官上,看上去有些可怜。
没戏了,徐嘉宁认命。
她心里叹口气,咬唇上前伸手拿酒瓶,然而还没拿起来就被人摁住了。
“二锅头也算帐上。”
男生声音含糊,透着一股懒散劲儿,两指夹着一张身份证,漫不经心地放到柜台上。
1993年11月11日,19岁。
徐嘉宁怔怔朝他望去,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小店,也照亮了男生略微模糊的脸。
一晃而过,她脑子里只留下一双眼睛。
单眼皮,眼角微微上扬,瞳孔漆黑散漫。
“请问,”徐嘉宁嘴唇不受控制,紧绷的身体有些发麻,“我能拿一包烟吗?利群。”
男生没回答,哼笑一声对老板说:“行,来包紫云。”
“还有——利群。”
说“利群”两个字的时候,男生手指搭在啤酒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拉环,嗓音微微拖长。
“得,英雄救美啊。”老板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几眼,从后面拿出两包烟,“卖给你可以,不过你少抽点烟,闻老师知道又好说你。”
男生倒出来一枚压片糖放嘴里胡乱嚼碎,含糊不清道:“看情况再说吧。”
说完他就抽出一根烟叼嘴里推门而出。
徐嘉宁小声对老板道谢,攥紧袋子也紧跟着跑出去,想追上人还钱。
然而打开门时,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漫天大雨。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雨点不要命得噼里啪啦甩在地上,已经汇聚成了城市溪流。
还是出来晚了。
雨声杂乱无章,吵得徐嘉宁心烦意乱。
她向来不喜欢下雨天。
打开手机,满屏都是方想他们问她怎么还没到的消息。现在联系上徐嘉宁又想要冒雨出来接她。
抬头看了眼远方若隐若现的天光,徐嘉宁觉得雨下不长就拒绝了。
闲下来发呆,徐嘉宁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点背到极点。先是被老师抓着抄卷子,又被不允许买烟酒,现在还被困在超市寸步难行。
但总算还有个地方躲雨。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屋檐,内心升腾起安心的感觉。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一阵耳熟的音乐在耳边响起。
是周慧敏的《自作多情》。
徐嘉宁放下手中的东西,着急得从口袋拿出手机,生怕来电的是母亲谭曼云。
然而她还没看清屏幕,手机铃声就已经消失了。
“喂——”
语气懒散,是刚才帮她付账的男生。
他站在一个视线死角里,手指夹着一支烟,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着栏杆接电话
“嗯。”
“不用。”
“挂了。”
三句简短的话,不到一分钟就挂了电话。
速度快到让人怀疑他是在应付骚扰电话。
“你好,”徐嘉宁在他打完电话走过去,“今天谢谢你了,东西一共多少钱,我还你。”
男生没吱声,许久才没头没脑回了句:薄荷糖好吃吗?“
徐嘉宁正低头从包里翻钱,猛得被问了句不相干的问题,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看着面前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生。
“啊?还、还挺好吃的。”
“四十二。”男生轻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徐嘉宁,低头吸了口所剩无几的烟,扔到地上踩灭。
翻出一张五十,徐嘉宁递过去:“给你,多的钱算是谢你的。”
男生闷笑:“还挺大方。”
他插在兜里的左手伸出来,小指上圈着一枚漆黑的戒指,形状是蛇。
徐嘉宁的视线被吸引。
那条蛇蜿蜒盘绕在靠近掌心的指节上,有种怪异的美感。
把钱收好,男生继续靠着栏杆,从口袋掏出耳机线塞进耳朵,低头转着小指的戒指。
蛇戒转个不停,徐嘉宁的眼神也没离开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