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而易见的冷笑话,若是换了平日,叶小珠少不得要回了两句。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她还哪里有半分这种心思,甚至于连敷衍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是,是拿火把的时候没当心,烧没了。”叶小珠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谢老爷子显然不想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追问道:“那你脸上的伤是咋回事?”
“伤?”叶小珠茫然地看看谢老爷,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两把,直到感觉到疼了,这才忽然想了起来,“哦,昨个和貂打架的时候弄的。”
谁晓得这个回答倒是勾起了谢老爷子的兴趣,他眼睛亮亮地,用很是新奇地目光看看叶小珠,很是慈爱地招了招手:“过来过来,给我老头子讲来听听,我这卖了一辈子的皮毛,还从来没听过和貂打架的故事。”
叶小珠想笑,却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您就别逗我了,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孩子。”
“诶!老头子是真没听过,你赶紧讲给我听听,你是怎么抓住这三只貂的。”谢老爷子却像是没明白叶小珠的意思一般,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好似一个等着听故事的孩童。
“老爷,茶来了。”此时墨香沏好了茶,却端着站在门外,不晓得到底该不该进来。
谢老爷子凶了墨香一眼,又敲敲叶智明的脑袋,待到叶智明红着眼眶抬起头来,谢老爷子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起来坐那儿,咱们听珠儿小丫头讲讲抓貂的故事。”
此时莫说是叶小珠与叶智明,就是一直跟着谢老爷子的墨香,亦是不晓得这位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快起来!”谢老爷子虎着脸瞪了叶智明一眼。
叶智明却是跪在那儿不动弹:“老爷,您就让我跪着吧!”
见他不肯起来,谢老爷子便不再说什么,又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珠儿小丫头坐,说故事的人可不能跪着。”
叶小珠心中闪过种种猜测,满腹狐疑地坐了下来,墨香端过来两盏茶,放在叶小珠面前的,还特意选了只蝴蝶儿穿花的茶盏。
墨香见谢老爷子特意看了那茶盏两眼,还以为老爷又要揶揄他两句,谁想到谢老爷子竟然点了点头:“小丫头就该用好看点的。”
见着老爷心情很好,墨香大着胆子小声问道:“老爷,我也想听故事。”
谢老爷子点点头,墨香很是高兴,方才要坐下来,谁知谢老爷子指了指叶智明的身旁:“你坐地上。”
墨香听了,扁着嘴嘟囔了一句:“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
“当我老了听不见是吧!”谢老爷子闻言瞪了墨香一眼,吓得他立时噤了声。
叶小珠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二人,不晓得他们平日里也是这般主不主、仆不仆,还是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儿,好让她能定下心来。
不管到底是哪种情况,显然谢老爷并没有想同他们计较谢大公子的事情,还想着法子找台阶给他们下。
对于这点,叶小珠很是困惑。
他们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家奴,即便谢老爷很是喜欢叶智明,但是骄纵成这个模样,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既然人家不说,她也不好去刨根问底,人家做主家的给足了她面子,她再扭捏作态,那才是不知好歹了。
叶小珠端起茶盏来,一口气喝掉了半盏,这才讲起昨日的惊险来。
只是她此时心里有太多的困惑,哪有什么心思去将故事讲得精彩纷呈,一段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奇遇,愣是被她讲得如同在无感情地朗读课文一般。
饶是如此,谢老爷子听得亦是津津有味,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提几个问题,比如为何要几棵树交叉叠放,那貂群又为何要袭击他们。
这中间牵涉了许多的前情,是以故事是越讲越长,讲到了她们如何救下小猴子,如何被猴群追赶逃命,又是如何与猴群解开误会,再到猴群在他们被貂群袭击的时候,赶来救下了他们。
这其中的种种,听得谢老爷子是不住地啧啧称奇,在听到大猴子送烂果子还挑衅叶小珠的时候,谢老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直言若是有机会,他倒是很想见见这只有趣的猴子。
这故事一连讲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天色渐暗,叶小珠这才反应过来,她竟然讲了大半日的故事。
而这大半日里,谢老爷子连午饭都未曾进过,像是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孩子一般,认认真真地听她讲着一点都不有趣的故事。
更为重要的是,她原本糟糕透了的心情,还有满头满脑的罪恶感,都在这几个时辰里消失了,连沮丧到极点的叶智明亦是不知不觉地被故事吸引,神色缓和了许多。
“嗯,有意思!有意思!”谢老爷子似乎是意犹未尽,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忽然看着叶小珠的左手腕笑道,“确实是臭了点。”
叶小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弄得很是不好意思,耳根子登时红了起来。
“墨香,去弄点伤药来,再给智明和珠儿小丫头寻两身干净的衣裳来,叫他们多添两个菜,今个儿有客。”
得了谢老爷子的吩咐,墨香起了身,揉了揉坐麻了的双腿,一阵风似的去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