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珠跌坐在地上,双手还紧紧地护在脖颈处,仿若于高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襟一般。
“珠儿!珠儿!”
见于高义放了手,叶智明踉跄着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望着失神的叶小珠,双手颤抖着,却是不敢碰她一下。
“谢大公子因为收留我们被抓了?谢大公子是因为我们被抓的?”
这个问题在叶小珠的脑中不断地翻滚着,一个声音在那儿急促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问题,那疯狂的质问的语气,逼得叶小珠喘不过来气。
“我妈就是为了照顾你,吃不好喝不好,连生病都舍不得去看,我妈就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你这个没爹娘的扫把星,害人精!”
“扫把星!”
“害人精!”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珠儿!珠儿!”眼瞅着叶小珠的状况不对,叶智明抓着她的双肩,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子,“珠儿,醒醒!我是大哥啊!”
叶小珠的身子被使劲晃着,神智回到了身体里。
她面色煞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叶智明,有些迷糊地问道:“你是谁?”
满心愤怒地于高义冷眼站在一旁,看着眼神迷惘的叶小珠,冷冰冰地笑道:“你不要以为装作傻了,我就会原谅你们!”
对于叶小珠的反应,叶智明是始料未及的。
他不明白为何叶小珠听了这个消息,反应会如此之大,但是他晓得,在这件事情上,叶小珠没必要装傻。
虽则这个小丫头平日里有时候会捉弄别人,胡闹一通,但是在正经的事情上,却是比他们这些年长的人还要可靠些,是以叶小珠这个模样,绝对不可能是在装傻,而是她真得被吓坏了。
“珠儿,我是大哥啊,叶智明......”叶智明只觉得心如刀绞,先前他知晓叶小珠忘了很多事以后,难过得好几夜都未曾合眼,难道今日这样悲伤的事还要再来一次?
“叶......智明,叶智明?”
叶小珠喃喃地重复了几遍,失去神采的双眼渐渐恢复了清明:“大哥!”
心急如焚的叶智明见妹妹终于认出了自己,欢喜异常,激动得抱住叶小珠,双眼迸出泪来:“我是大哥!我是大哥!”
“哼!虚伪!”于高义看着这对兄妹情深,并未觉得感动。
在他眼中,这不过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惺惺作态的拙劣表演,不过是叶小珠他们不想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的矫揉造作罢了。
“真是不晓得谢老爷他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费心费力收留你们这些刁民,害得我谢师兄受这般无妄之灾!”
那于高义恨恨地看着缩在地上装可怜的这兄妹二人,使劲啐了一口,咒骂道:“害人不浅!”
听到这个词,叶小珠的身子一震。
方才被勒得脑中一时缺氧,她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竟然回想起了李奶奶过世后的事情。
李奶奶几年都不回家的三个儿子,为了她留下的那座老房子和一亩三分地的拆迁款,不远万里赶了回来。
三个人未曾在李奶奶的葬礼上流过一滴眼泪,却为着分配拆迁款,在灵堂前打得不可开交,不止被拘留了起来,最后还闹上了法庭。
分光了所有的家产之后,这三人还不满意,跑到叶小珠的家中来,兄弟破天荒地齐心协力,将彼时只有十六岁的她给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文不值,各种污言秽语都扣在了叶小珠的头上,只为了拿到他们从别人那里听说来的,李奶奶为她准备的“嫁妆”。
叶小珠至今还清晰得记得,那日里,他们三人是如何进了她家的门,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甚至连他们先抬的哪条腿,谁穿的什么样的衣裳都记得清清楚楚,仿若那是上一秒才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那日从清晨到夜晚,整整十四个钟头,这三个人整整辱骂了她十四个钟头,将她从头发丝到脚指头,每一个细胞,都狠狠地踩在脚下,无情地将它们碾碎,然后丢进污言秽语中,染得发黑,发臭。
她还记得,他们拿到那三千多时的贪婪模样,一张张地,蘸着口水数着,五毛的,一块的,零零碎碎,厚厚的厚厚的一大把。
那是她每日放学后到处去捡废品,一角一角攒起来的,再攒一千,她就可以带着李奶奶去看她的眼睛,做白内障手术,这样她就不用老是被田埂绊倒,不用总是把食盐看成白糖了。
只是这个人世间,总是有那么多那么多无可奈何地遗憾。
还没等她攒够钱,李奶奶却因着看不清路,跌进了河里,在没人知晓的情况下,永远地离开了她。
将那三千块交出去的时候,叶小珠她笑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仿若摆脱了所有的桎梏一般。
往后的日子里,她时常会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她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害人精、扫把星。
自从眼睛不好了以后,李奶奶便很少离家很远。
她晓得,那日李奶奶为何会走得那般远,为何会掉进河里。
只因那之前的几日,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吃山上的野果子,李奶奶便去了。
靠河那边的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