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无名山一处幽深的谷底,有一汪潭水,名为寒露潭,潭上终年白雾缥缈,潭水深不可测。
水珠从石壁上滴落,打破谷底的幽静。
隐约能看到一名男子靠在潭边,墨发披散在潮湿的玉石上,不着衣物的上身爬满了狰狞的血痕,好几处深可见骨。
男子阖着眼,眉心皱得厉害,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漫天星子照不到这谷底,几点灵火漂浮在寒露潭四周。
石壁旁的黑暗中传出一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没有人回答。
“你已功德圆满,位极仙尊,却为了一个魔……”
“我答应过她,岂能反悔?”叶季白缓缓睁开眼睛,他眼中布满血丝,看上去疲惫极了。
黑暗中的声音又道:“可她欺骗你在先,你反悔又如何?”
叶季白眸光微沉,心底一阵绞痛。
“你以为你为她做这些,她就会对你付出真心吗?”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你在她心里,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堕仙,不管你爬得多高,她都不会高看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
“寂柏,你可知天道?”
叶季白不说话,他真的很烦。
但站在黑暗中唠叨的是天帝,他不好撵人家走。
“天道主三界兴亡,茫茫苍生皆在天道之中,谁也逃不掉,谁也改变不了,唯有顺天而为,方得始终。”
“可是,何为顺,何为逆?你毁堕仙修行,你篡改历劫仙家命途,你与魔交易,你祸害人间,你扰乱三界秩序,你所做的一切,看似逆天,可却都应了天道定数。”
“王朝更迭,国之兴衰,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渺渺尘海,众生浮沉,生老病死,早有定数。”
“你注定要经此磨难才能晋仙尊之位,寂柏,你并没有错。”
叶季白咳出一口血沫来,“你要不细数,我竟不知我在人间干了这么多坏事。”
可平心而论,他的所作所为,当真只是为了仙尊之位吗?
最初他在仙界受排挤之时,天帝劝他修身,后来他晋位不得,天帝劝他修心。
如何修心?
天帝道:不若,你去人间吧!
原来这便是天道,所有的事都是注定的,琉懿仙君一行在幽寒涧屠龙杀魔,最后被罚下人间的却是叶季白。
他去人间,是为了修心。
可这一趟回来,他却更加迷茫了。
“无情无爱无心,寂柏,你让本座失望了。”
叶季白悟了,天帝让他修心,是要他把心丢在人间,葬在人间。
仙尊,若是有心,便会有偏宠,有偏差,这是天道不容许的。
可叶季白却把心修乱了,这如何使得?
天帝也是万万没想到啊,叶季白渡劫飞升,盘条龙回来也就罢了,他咋把魔尊给带回来了呢?
这事闹的,哎!
如果不是那晚叶季白太过吓人,一副要杀尽三界生灵的模样,这晋位之事,原没有这么快的。
为了安抚叶季白,天帝费了好大心力,甚至送出了珍藏万年的归元丹。
只要一想起归元丹被叶季白毫不犹豫塞进魔尊嘴里,天帝心尖儿都在滴血。
而好不容易让他冷静下来,他却要毁了八荒傀儡阵。
三界之中,能布八荒傀儡阵的,只有他叶季白。
这也是叶季白必须入凡的另一个原因。
当年贺云珀差点就成功了,可他最后却了无生志,赴死在驱雷剑下。
自此,每一个与八荒傀儡阵相契的仙家,都需去情绝爱,摒除杂念,是为无心。
此阵于仙界来说,是在各界混战之中取胜的关键,好不容易成功了,岂能容叶季白任性毁坏?
在发现八荒傀儡阵有异状之时,天帝睡梦之中从玉榻上弹了起来,闪身就到了这寒露潭。
可惜还是来迟一步,叶季白已经启动八荒傀儡阵。
八荒傀儡阵一旦启动,所有被困在阵中的元神都将被唤醒,那些分散在三界的傀儡,会听令于布阵之人的吩咐,唯有一条指令,他们不会服从,反而会反噬布阵之人。
那便是毁阵。
叶季白没有骗孟清和,他以凡人之躯,不可能摧毁八荒傀儡阵。
而他也没有告诉孟清和,即便是仙身,这件事亦凶险万分。
数以万计的元神,有人,有妖,有魔,有仙……
叶季白孤身入阵。
“寂柏啊,你真是个傻子。”天帝看着靠在寒露潭中调息的叶季白,叹道:“你为她受这一身伤,应该去她面前邀功的。”
氤氲水雾中,叶季白又闭上了眼睛,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角的红痕。
“你去将龙骨链奉到她手上,说不定她会被你的真心感动。”
真心?
这两个字太刺耳了!
“闭嘴!”
天帝是仙界有名的话痨,他这大半夜的爬起来,话没说完怎么可能闭嘴?
“不过就是相思蛊而已,逼出蛊虫并不难,只要解了蛊,你与她之间,便再无牵扯,你若是想忘记那段被欺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