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满木箱的茅草屋内,叶季白凭窗而立。
屋子常年门窗紧闭,一股子挥散不去的霉味。
星落峰上的屋子本就不多,为何还要空置两间出来?
孟清和之前打算收拾一间出来作为寝居,但叶季白没有同意。
“谁让你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的?”叶季白冷漠的声音里压抑着几丝怒意。
屋子里的气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孟清和有一瞬间恍惚:叶季白之前对她的容忍,莫非都是假象?
还是说,她之前没有触及到叶季白的底线?
这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古怪,能让叶季白发这么大的脾气?
将木箱抬进这屋子一开始并非孟清和的主意,余筱宛说今夜有雨,须得找个避雨的地方搁置这些装满了衣裳首饰的木箱。
放眼整个星落峰,除了这两间空屋子,还有哪里放得下这么多木箱?
余筱宛说:要不先放在那两间屋子里?
孟清和说:那就先放在这两间屋子里。
谁能料到,这屋子里竟埋了个雷!
余筱宛已经回凤尾峰去了,这扛雷的事只能落在孟清和头上。
眼看雷就要炸了,孟清和扑通跪下:“弟子错了。”
叶季白冷哼:“错在哪里?”
“错,错在不该擅自将这些木箱抬进这间屋子。”
孟清和嘴上知错,心里却是十分不屑,这屋子若是真有那么重要,你他娘的倒是上个锁啊!
叶季白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众山皆在浮云之下,唯星落孤耸,却又不及九霄。
上不见仙宫阆苑,下不见滚滚红尘。
身在此间,究竟有什么意义?
叶季白问:“你可知我为何不让你住进这间屋子?”
孟清和摇头,抬眼见叶季白背对着她,又回了句:“弟子不知。”
“这屋子里死过人。”
“……”孟清和瞬间感到一股凉意从脚心直窜天灵盖。
叶季白又道:“隔壁那间也死过人。”
能死在星落峰上的,肯定是星落峰的弟子,毕竟谁会那么闲爬这么高的山来寻死?
孟清和接不上叶季白的话,只能保持沉默。
她总不好问死的是谁吧?
这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是我杀的。”
别说了,咱就问: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叶季白缓缓转身,黑靴步步逼近。
孟清和向来乐观,她坚信只要刀还没架到脖子上,生命就有无限可能。
她本就跪在门边,当即从地上弹起来,后退一步闪到门外,顺手就要将木门带上。
她没指望这扇破木门能挡住叶季白,不过本能使然,该抗争的时候绝不能躺平。
但她没料到,叶季白闪得比她还快,门没关上,孟清和的手便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给擒住了。
孟清和惊呼:“师尊,您冷静点!”
叶季白将孟清和抵在茅草屋的土坯墙上,眸光凶厉,“你在害怕?”
孟清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原本杀几个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这事从叶季白口中说出来,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孟清和要是不害怕,多半是脑子缺根弦。
“您饿不饿,弟子去给您做饭?”
孟清和脑子好得很,她得赶紧让叶季白看到她的价值。
谁会忍心杀害一个会做饭的厨子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吗?”叶季白明显忽略了孟清和的话。
“您想吃野鸡炖蘑菇还是竹筒饭?”
在一个人生气的时候,若是这般与他鸡同鸭讲,往往只会更加激发他的怒火。
但也可以试探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气。
他要是真的起了杀心,便是你磕破了脑袋他也不会放过你。
可若他只是吓唬你,你装装样子配合一下、讨好一下、姿态往低了放一下又有何妨?
叶季白的手掌搭在孟清和的头顶,他凑近了问:“孟清和,你会背叛我吗?”
“我……”
“快下雨了,回房吧。”叶季白搭在孟清和头顶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里似有疲倦之意。
叶季白松开孟清和,转身往山梁走去。
孟清和靠在土坯墙上,望着大风中孤独落寞的身影,一时竟也生出些许疲倦之感来。
她会背叛叶季白吗?
连叶季白都不敢知道答案,她又如何作答?
“快下雨了,师尊你去哪里?”
星落峰上风云变幻莫测,眼下乌黑云层已经覆满天空,一场大雨很快便要降落。
叶季白没有回答,加快脚步往山梁那头走去。
这道山梁一年四季都在刮风,那棵老梨树在狂风中东倒西歪,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
从云山派去千泽城,须得先走三天水路,徒步翻过两座大山,一天后换车马赶六天陆路,算上阴雨天路上耽搁的时间,至少也得提前半个月出发。
孟清和没什么行李,余筱宛送来的衣裳每一件她都喜欢,但每一件叶季白都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