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一阵风吹过,搅动几天的乌云终于拧作了雨,“刷啦”一声落在檐台上。
暮色四合,西边一抹残红,微烟细雨,打落在木阶下的青草绿苔上,溅在沈箐的手上。
她手滑了一下,信掉了,茶盏筷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她慌忙把信捡起来在裙摆擦了几把,还好没湿透!
她单手按住滴溜溜乱滚的茶盏,把它扶起来,顺手抹了两把桌面的茶水。
这个过程中,燕长庭一直在看着她,眨也不眨,目光和眼神都没变过。
墙角火塘的篝火在跳动着,她秀丽的眉目染上了一层胭脂色,那篆刻进了他灵魂的一颦一笑,从垂髫小儿到妙龄少女和韶华青年,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燕长庭忽一动,双膝着地,他不喜欢从这么高的角度俯瞰她,因为这样会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更渴望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他跪坐在地上,仰首看着她,“阿箐——”
轻轻一句,在舌尖徘徊了千百遍,今天终于吐露了出来。
沈箐:“……”
沈箐只能说压力比泰山还大啊。
她感觉这样的目光她简直承受不住。
她头秃,她头疼,“阿庭,阿庭!你,你别这样……”
她手足无措,手忙脚乱,跳起来拉他:“你先起来啊,坐地上干嘛,有话好好说,……”
沈箐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她真的做梦都没有想过,她可是一直都把燕长庭当亲弟弟的。
不是矫情,也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
她低头看他的脸,他眼角那颗小小美人痣映入眼帘,白肤嫣红,鲜艳夺目。
她亲弟弟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一样的大小,一样的位置,她弟弟皮肤也是这么白的,晃眼过去,恍惚一样。
她家是飞机失事,在事故发生之前,姐弟两人产生隔阂已经长达几年,甚至她一度以为他们俩长大后会老死不相往来,这种程度,并且不是误会。
可当事故发生那一刻,机舱壁掀开她连座位整个被气流吸了出去,最后的一刻,那个十四岁的小少年尖叫着,松开安全带扑过来抓她,喊着:“姐姐!姐姐——”
沈箐最后只来得及嘶声大喊:“别打开,你抓紧——”
这是上辈子姐弟两人最后的对话,还没有说完,就彻底被分开。
姐弟俩心里都有着彼此,只可惜,天人永隔来得是那么突然,他们甚至没能来得当面和解释然,并给对方一个最真挚的拥抱。
这种极大的遗憾,让沈箐看燕长庭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产生移情。
她当时对燕长庭,是发自内心的疼惜和怜爱,一点都不掺假的。
否则的话,两人估计还得磨合很久,燕长庭敏感又倔强,而正常人面对一个动不动就撕打你的阴郁陌生小孩,估计也没法一开始就满心爱怜。
算是阴差阳错吧,但这样的感情基底相处出来,沈箐是真的就把燕长庭当亲弟弟看的。
她有两个弟弟,一个燕长庭,另一个在现代。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弟弟原来一直对自己竟然是那种感情!
她震惊,不知所措,不敢置信,她简直都不知道给什么反应才好啊。
沈箐胡乱把燕长庭拽起来,“你先坐好,我,不,不是,我没想过,怎么就,你……”
啊啊真的是,爱情这玩意,不是说有就能有的啊!
感情性质也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有她的计划啊!
搞爱情,和她的计划冲突了,这才是沈箐两辈子都没考虑过谈恋爱嫁人的最重要原因。
燕长庭这一着,完全打了她一个猝手不及,不是他不重要,正是他太重要的,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所以沈箐才会这么手足无措,烦恼头秃。
这时候,外头传来小跑的脚步声,下雨了,巡检好各处的张云等人加快脚步跑回来。
脚步声打破了两人独处的空间,燕长庭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失望。
他就着沈箐的拉拽坐回原位。
沈箐用力眨了下眼,吐了一口气。
“好了,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就一点麦饭和瓜菜,将就一下。”
“没事,吃吧,填饱肚子就成!”
现在就算让沈箐吃九大簋她也吃不出什么滋味了,她呵呵应了一句,把盘子拉过来,埋头苦吃,塞进嘴里的是什么东西她都没多留意到。
其他人不知道他俩发生的事,不过因为先前符简那茬,气氛多少有点异样,大家心思各异匆匆把餐盘上的东西都解决了之后,马也喂好了,于是直接丢下一角碎银离开。
走的时候,燕长庭先拉她的马,把缰绳递给她。
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大黑马都是给她骑的,但这匹如今已经是战马的膘骑,背上马鞍驼布匕囊等等物品,都是燕长庭惯用的青黛颜色,又夹杂挂着她喜欢的深紫浅杏小荷包和流苏,半新不旧,有的甚至磨起毛了,两者缠杂在一起,以前不以为意的东西,现在看着总觉得格外扎眼。
沈箐接过马缰,过程中不知是刻意还是刚好,反正她抓上时没有碰触到燕长庭的手,她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