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村学第一次见到了羽多野奈绪这样的表情, 不是覆盖着薄冰的暖流,反而像是海上的冰山。
随着海面的降低,隐藏的庞然大物露得更多了。
“带他们出去。”羽多野奈绪说。
白朗蒂没有异议,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两三下割断了绑着学生手脚的绳子。轻松提起两个扛在肩上,当着川村学的面若无其事离开了。
川村学没有阻拦,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女性身上。女性应该是赶来的,呼吸不算平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羽多野知道自己在这里,但在这个时候, 这些事情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她的手里拿着自己送出去的那枚戒指。
“Shamoria是谁?”女性冷声问。
“我跑了很多地方才找到和您之前一样的戒指。”川村学答非所问, 他的声音有些哑, 偏向娃娃脸的面容洋溢着某种不掩饰的真心。
“降谷零他们查到了什么, Shamoria才会让你出手?”
“学校的生活还好吗?和我们那一届相比, 这一届的学生似乎要让人头疼许多吧。我实在不想让学生的行为影响到您。处理完这里后,我会将所有的秘密都置于火焰里, 明亮的光会照亮所有,您只要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等长夜远逝, 一切都会恢复原先的模样。”
这是最棘手的情况。川村学没有信仰, 没办法用对付心智扭曲的狂信徒的方式来对待他, 也没有可以被当作突破口的地方。
他的弱点看似很清楚, 就是羽多野奈绪本人,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他绝对不会将代表着危险的情报告诉羽多野本人。
川村学拿着引爆器, 自己没有撤退的意思, 加上他所说的“我会将所有秘密都置身于火焰里”——他也不畏惧死亡, 所以让白朗蒂来威胁也是没用的。
什么情况才能让一个要把秘密带进坟墓的人袒露秘密呢?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羽多野奈绪再多加思索了。
被白朗蒂带走的两个人被扔在了建筑外,他不清楚炸弹的爆炸范围,只能带到稍微远一些的距离,然后折返回来捞走其他三个人。
偏远地带的好处就是即使有大范围爆炸也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坏处就是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想要排除炸弹的位置都十分困难。尤金尝试着从引爆器与炸弹的通信入手,但那也只能在倒计时正式开始的时候才能捕捉到信号。
并且还不能排除炸弹即刻引爆的可能。
“阻止我是没用的,前辈,”川村学又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平稳又坚定,“那五个学生逃不了,就算今天他们活了下去,还有明天,下一周,下个月,往后推十年,二十年……Shamoria是个比我还要不愿意放弃的疯子,我不理解他追寻的东西,但我却能理解他追寻着某个东西的固执。如果第二次生命是从我们找到意义开始计算,我监视您半年,我觉得这是比二十多年更有意义的半年。”
“这不是你带来灾难的理由,你和□□徒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羽多野奈绪说。
川村学的逻辑并不难懂,他一开始喜欢的是羽多野奈绪,当付出的东西超出了自己能承担的范围,感情便开始变质。
但从行为上看,或许尤金还有些发言权,但这和尤金对白朗蒂的控制欲完全不同,尤金是准确地有自己想得到的结果的那一类人,川村学不是。他的感情就是要在阴暗的地方再不见天光,他不要羽多野奈绪的回应,自我欺瞒的奉献感才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不要试着理解我啊,前辈。您有端正的德行和高尚的品质,太阳只是呆在那里就足够了。您不需要为了我这种人燃烧,就算世界被疯子点燃,您也不需要做出改变……再不离开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哦,前辈。”
他重复做着太阳的比喻,又将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羽多野奈绪怀疑他本来就做好了死在今晚的打算,只不过原计划或许是处理完那五个学生之后再去找自己“殉道”,自己的到来将原计划打破了,唯一不变的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羽多野奈绪这样想着,接着便发现川村学毅然而然地按下了引爆器的按钮。
不知从哪儿传出了“滴滴滴”的声响,尤金不假思索地开始拦截信号波段,信息流在屏幕上飞速闪过,弹窗里的成型的地图勾勒出羽多野奈绪所在地的立体图,倒计时的时间有五分钟,闪烁的光点至少是两位数!
与此同时,川村学扔掉了手里引爆器。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随手拖过刚才捆绑住学生的椅子坐了下去,双手搭在椅背上拖着下巴,唯一不变的就是凝视着羽多野奈绪的视线,眼里的光像是从尸骨里滕起的森然鬼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镜花水月:单单从动机和意图来识别他人的意图是寻求真相最简洁有效的做法,却无法得到你现在想知道的东西。想要做到那一点,你还需要一个精妙的关系语境来进行转译。】
许久未开口的VIP观众突然出声。
【镜花水月:人类会用亢奋包裹抑郁,用无所谓掩饰在意,用威胁隐瞒期待得到怜爱的内心——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先要给出触发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