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没人跟我提起过。”
当然不会有人跟他提起。
扯了张纸巾给林湘擦眼泪，季澄叹了一口气，“陆阿姨不许再有人在你面前提起秦悄这个人，自那之后，你好像很排斥旁人提起秦悄，我们就算心里憋着什么，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更何况，是秦悄求着我们不要告诉你她给你输过血，她把你变成这样全部归咎成自己的错，自觉是她害了你，愿意自动离开你、以后不再缠着你，只求你健康无虞，她当时哭着说她以后会离你远远的。”
所以，当陆以衍昏迷了几天几夜醒来，模糊视线中，病房里挤满了来探望他的人，唯独没有秦悄的身影。
他以为她没有来，就算他受伤，也毫不在乎。
更怨恨明明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州了，也还是没出现。
真相是这样。
秦悄那么一个怕疼的人，穿高跟鞋崴了脚、胳膊擦破小一块皮也要跑来他打工的奶茶店哭着让他给她贴创可贴还厚着脸皮要吹吹的人，到最后，输了半身的血给他，然后在他得救后，独自哭着离开他的视线。
就连最后一面，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最终还是没能见到。
他带着怨，带着不忿，带着一身伤，去了法国。
而秦悄，失去自己喜欢的人，秦家破产负债，爸爸狱中自杀，妈妈身患绝症……
他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她三年，在她最需要他陪伴的时候。
真相浮出水面的一瞬间，陆以衍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曾经想过为什么秦悄没来医院，可能是她自责、内疚或者是觉得他这种人不值得她再舔着脸去倒追，万万没想到，她根本就来不了。
如果他没回来……
见他久久不出声，季澄担忧，“衍哥、衍哥？”
林湘见状，也停止了哭泣，盯着陆以衍，“哥？”
强迫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陆以衍脸色丝毫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半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温静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陆以衍径直发问，“做开颅手术前期要做什么准备？”
“小衍、”听到他的声音，温静在电话那头惊呼一声，“开颅手术确实可以帮助病人彻底根除脑部淤血，但根据病人的不同体质，会有不同程度的后遗症，所以，你确定要……”
“我在来的路上查过了，如果不施行手术，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严重到不亚于在秦悄大脑内部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颅内淤血这种东西随着人年龄上升，身体机能下降，后期会引发四肢麻木无力、言语功能障碍，甚至是癫痫，不仅仅是做噩梦、睡不着那么简单。
他当然不会允许这种危险一直存在于秦悄身上。
决不允许。
那边，温静合上病历夹子，没否认他的说法，“确实是你说的那样，不过还是要在做手术前做好充分周到的考虑。”
“是不是请来业内顶尖的专家医生就能提高手术成功率？”
“那是自然的，小衍，你是打定了主意……”
没等她说完，陆以衍就长呼了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嗯，我会让张宇去联系最好的医生，静姐，谢谢你的建议。”
正是下午六点钟，已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门有下了班的同事说说笑笑从她门前经过，温静起身，轻轻掩上门，脊背靠在冰凉的门扇上，以此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和平时无异，“小衍，你有没有想过，做过开颅手术后，秦悄会想起过去那些对她来说很痛苦的记忆，这样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不止温静有这个疑问，就坐在陆以衍对面的季澄和林湘在亲耳听到陆以衍做出的这个决定后，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林湘喃喃说道，“如果让秦悄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她会不会接受不了？其实现在这个状态，对她来说算是岁月静好，真的要打破这种平衡吗？”
陆以衍瞥林湘一眼，温静还在继续说话，“她会不会，接受不了？”
言以至此，陆以衍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秦悄两个小时前发给他的那张戴戒指的照片。
秦悄对于过去的那份记忆的纠结，陆以衍早就看在眼里，她不想也不愿意糊里糊涂地活着，他也不忍心看她糊里糊涂地活着。
长痛不如短痛，就算知道了过去的伤，但至少过去、现在、未来都已然变得明朗。
只要他陪着她，爱着她，她一定可以的。
“她可以。”
一句“她可以”让林湘和季澄面上的担心彻底褪去，让电话那头，温静一颗心彻彻底底沉落下去，她太过用力地握着手机，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直到听到陆以衍的呼吸声才回过神来，“我知道了，在这方面我不是很专业，但我会试着帮你找找这方面的资料。”
“好，谢谢。”
“不客气。”
陆以衍挂了电话，温静略带痛苦地咬了咬下嘴唇，其实刚才有一句话，她始终没问出口来：
“陆以衍，你就、那么爱她吗？”
自从她跟着陆漓回到京州，已经不记得陆以衍跟她说过多少次“谢谢”了，陆以衍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最醉讨厌的，就是他跟她说“谢谢”。
谢谢，是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