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夫人几乎熬的眼眶都通红了，嘴唇开开合合数次，都吐不出哪怕半个字来。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却摇摇晃晃着，无比吃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对上丈夫那猛然爆发出无数光彩的眼睛，激动的几乎落下泪来。
“帮，帮她。”
老窦在床上躺了十五年，不论看了多少大夫，无一不是说，他这辈子都注定了只能当个活死人。
单单是说几个字，便已经如同要他的命一般艰难。
他的喉咙如同破掉的风箱，不断地嗬嗬作响，几乎和着血与泪，生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要那狗贼，为我们的孩儿偿命！”
几句话便仿佛榨干了他的全部生命力，老窦颓然地跌倒在床上，从眼角渗出昏黄的泪来。
窦夫人几乎激动的泣不成声，胡乱地点了点头，哽咽着道。
“好，好，我们帮你，只要能让那狗贼给我
们的孩子偿命，你要我们做什么都行！”
南悦音用力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仿佛冰冷刺骨的手，郑重其事地点头。
“您放心，我定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
她的肩头沉甸甸的，到了此刻，她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小团子，还为了更多像她一般的孩子。
她偏不信，若是这么多人的力量加在一起，难道都对抗不了所谓的天道，扭转不了那所谓的剧本！
没有人是所谓的英雄，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孤注一掷的普通人。
离开窦家之后，南悦音几乎是一刻都不敢停，用了两日时间，走遍了城内远近十几户人家。
……
穆玄瑾的官职未曾达到需要上朝的级别，也就不必上朝。
翌日，他却换上了熨帖笔直的正七品官服，一大清早便出现在了金銮殿外。
一旁等候上朝的大小官员都不由为之
侧目，纷纷低声议论道。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从七品，怎的突然也上朝来了？”
“呵，你有意见？谁叫人家是端王的后代，即便是想要强闯这金銮殿，你我又能拿他如何？”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子酸话，穆玄瑾全程视他们为无物，一直等到张德顺从金銮殿中走出，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尖声道。
“皇上驾到！”
穆玄瑾这才随着人群们走入金銮殿内，站在了文官末尾处。
三呼万岁之后，顾修璂一双鹰目在殿内扫过，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不由诧异地挑了挑眉。
倒也不是他眼尖，实在是穆玄瑾的气场太过出挑，出挑到了叫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他伸手虚点了点，便似笑非笑道。
“玄瑾，你今日怎得突然有空上朝来了？”
穆玄瑾闻言出列站在殿内，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目光，只不卑不亢地行了个
礼。
“请陛下恕微臣擅闯金銮殿之罪，微臣今日，确有要事启奏。”
除却寻找小团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大包大揽什么，顾修璂瞧着新鲜的紧，便抬了抬手道。
“朕恕你无罪，还不速速道来。”
殿内已然有人猜测到定然是出了什么异状，不由骚动起来，只有蒋德庸一人信手站在最前列，冷眼旁观着。
他的视线越过重重人墙，落在了穆玄瑾身上，却无一人能判断出，他眼底的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
穆玄瑾再次行了个大礼，方才掀了纤长的眼睫，一双墨似的黑眸，如同酝酿着什么风暴。
“微臣想要状告礼部侍郎，凌虐数名稚童至死，串通大理寺廷尉大人，借助权势之便，颠倒黑白，肆意篡改案宗卷轴！”
一时间，殿内众人都震惊到失语。
这人莫不是疯了，才敢做出在这金銮殿之上状告朝廷命官之事！
礼部侍
郎和廷尉对视一眼，皆是脸色煞白，他们一直都有在派人盯着穆玄瑾，他分明一直待在翰林院内，什么事都没做！
他们连忙出列跪在殿中，齐齐磕头道。
“万望陛下明察，我等是无辜的，竟不知何处得罪了小穆大人，让他这般污蔑于我等！”
礼部侍郎更是无比的委屈，转头看着穆玄瑾道。
“几日前未能认出小穆大人的妻女，微臣的确有错，微臣也认罚，只是这凌辱稚童致死的罪名，微臣是万万不敢背呀！”
穆玄瑾并没有被他的架势吓退，只是冷冷地睨着他，颇有些嘲讽地勾了勾薄唇。
“事实究竟如何，侍郎大人心中应当清楚的很。”
隔着冠冕，顾修璂将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倏而沉下脸色，一手重重拍在了龙椅之上。
“你好大的胆子，即便你是端王的遗腹子，敢当朝诬告朝廷命官，你有几颗头够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