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穆玄瑾缓缓勾起唇角，轻轻叹息一声，似是掺杂了万般的欲言又止和自责。
“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不必找这些借口了，是我招待不周，半凡你若是执意想要离开，我也就不拦你了。”
纤长的浓睫微敛，掩住了眼底翻涌的浓浓郁色。
这只鸽子，是诱导他迈入棋局的一只诱饵。
偏偏郑半凡却茫然不知，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骗取那本不存在的信任。
“玄瑾，真的是你误会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咬了咬牙，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火折子，包袱里装满了棉质的换洗衣物，在火苗的舔舐下，很快熊熊燃烧了起来。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穆玄瑾的眸底，他眼中蕴含的浓黑有如实质一般，不住翻涌流动。
包袱落到地上，渐渐化为了一堆灰烬。
郑半凡眼底透出了几分茫然，勉强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穆玄瑾眉目舒展，微微颔首，略带了几分歉意道。
“是我误会你了，还连累你的包袱也被烧了，当真是对不住。”
“无妨，无妨。”
郑半凡的心简直都在滴血，好在只要能留在穆家，就能有机会解决掉穆玄瑾，永无后顾之忧！
穆玄瑾目光沉静地看着他，唇边若有若无地勾起一抹讽笑，脸色倏而一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唔。”
他轻咬着薄唇，一手撑着右腿，缓缓跌落在地。
“爹爹！”
在屋里坐着的老二豁地便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大步跑到了他身侧，小脸上满带着焦急和担忧。
“近几日天气寒凉，爹爹的腿疾可是突然又犯了？”
穆玄瑾的唇瓣都渐渐褪去了色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滚落，痛苦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二也不由跟着红了眼眶，憋足了气想
要将他搀扶起来，但纤细的小胳膊完全接不上力，登时急的都有些哽咽了。
“爹爹，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他急切地左右看了看，视线在落到郑半凡身上时倏地一亮。
“郑叔叔，求你帮帮忙，把我爹爹送去医馆好不好？”
郑半凡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狂喜。
他故作犹豫地迟疑了一瞬，眼神又渐渐变得坚定起来，握着拳用力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与你爹爹是至交好友，他生了病我怎能放着不管，我这就带他去医馆。”
只是，他若将几个小崽子就这么甩脱在家里，是否有些太明显了？
“老二，你若是担心，不如随我一同前去……”
话音未落，穆玄瑾颤颤巍巍抬起手来，阻止了他余下的话。
“不必，叫孩子们留在家中便是，带着他们，我不放心。”
说罢，他还激烈地咳嗽了
好一阵，似是无力地垂落了眼睫。
眼看着他病成这样，得手的几率大。大增加，郑半凡心底更是不由一阵狂喜。
他用力地搀扶着穆玄瑾站起身，两人便跌跌撞撞走出门去，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灰色的脚印。
眼看着院门轻轻合上，老二眼底的情绪渐渐褪去，与他方才的焦急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看起来竟颇有几分冷漠。
老三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院门，忍不住抓了抓脑袋。
“二哥，爹爹他虽有腿疾，但也只是不能久站和劳累，何时在天凉之后会痛了？”
老二睨了他一眼，淡淡解释道。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那个郑半凡想方设法地留在我们家，心底里不知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叫他随着爹爹去看大夫，也只是为了露出更多的马脚，好引他早日上钩罢了。”
“原来是这样。”
老三捏紧了小拳头，愤愤道。
“他若是敢伤害爹爹，我绝不会放过他！”
“不只是你。”老二轻轻笑了一声，只是听着莫名寒凉刺骨。
“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
路上积了厚厚一层雪，天气又眼看着暗沉了下来，零星又飘起了雪花。
穆玄瑾被郑半凡搀扶着，一路上走的颇为艰难，刚出了这片居民区，行至一道狭窄的小巷中，他便脱力似的，用力摇了摇头。
“抱歉，我实在是没力气继续走了，且歇一歇吧。”
“哦。”
郑半凡僵巴巴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他随意坐在了墙根下，心跳声一点点变得极为用力，像极了一声声沉重的鼓点。
他拢在袖中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死死捏着藏在袖袋中的短刀，一时竟紧张地有些口干舌燥。
下了这么大的雪，所有人都躲在屋子里取暖，街上不会有人来的。
即便他在这里做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