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瑾深深地望着她,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丝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沉沉叹息道。
“你说的对,是我无能,只要你能说服老三,我不会插手你的决定。”
南悦音唇瓣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低声道。
“抱歉。”
第一次这么正式的会谈,却意味着一名家人即将离去。
南悦音微垂着眼睫,避开了老三的目光,也只有她才知道,她放在桌下的手,几乎都快要把手心给掐烂了。
“老三,林管家说的话,你怎么看?”
“胡言乱语,简直不可理喻。”
老三环抱着胳膊,赌气似的道。
“我明明有爹爹有娘,谁稀罕做什么林家的小公子。”
老二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南悦音的脸。
“你想要把老三送走?”
他仿佛又变回了最开始时的样子,眼底充满了戒备和不虞。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小小的面
庞上不断波动着,突然转变为了几分犹豫,又一点点变得坚定。
“为什么?”
南悦音扯了扯唇角,开了个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坏女人吗,我即便真的将老三送走,又有什么好意外的。”
话音落下,老二却认真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这种人,不会这么做的。”
这突如其来的信任,让南悦音一时怔愣在了原地,唇瓣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她心底不由生出无数愧疚来,在这种关头,她宁愿要几个小崽崽一如之前那么讨厌她。
因为无论谁说什么,为了老三的未来,他必须回到林家!
老三紧抿着小嘴巴,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水光,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他只是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轻轻抱住了南悦音的胳膊,委屈到极点似的哽咽着道。
“娘,我不走,求你了,你和爹爹在哪,我的家就在哪,我哪里都不
要去。”
“我以后会乖的,会听话懂事的,娘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所以,不要赶我走好吗。”
像是有把无形的匕首直直扎进了心底,将那一块软肉搅得稀巴烂。
南悦音像是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疼的直不起腰来,更不敢去直视他清澈乌黑的瞳仁。
她俯身捧住老三的小脸,垂着眼睫,轻声道。
“老三,娘也舍不得你离开,但是他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
“他们找了你这么多年,费劲了人力物力,还不远千里,一路打听着找到这里来,我相信,他们是真的爱你。”
南悦音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艰难,每说完一句话,老三抱在她胳膊上的小手就松一分,直至彻底放开。
他低垂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娘。”
南悦音竭力让自己狠下心来,她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整理出来,打包成了一只厚实的包袱
。
家里所有能拿出来的银子也都换成了银票,给他塞了进去。
老三出发时,却只是轻轻一笑。
“娘,这些我都用不上,还是留在家里吧。”
他转过身,牵住了穆玄瑾的手,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他小小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寂。
……
当天晚上,南悦音失眠了。
她睁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床幔,屋子里明明生了炉子,她却仍然觉得浑身发冷。
“你把老三送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可曾亲自把他交到了林管家手上?”
穆玄瑾缓缓睁开眸子,淡声道。
“未曾,我看着老三进了客栈,便离开了。”
南悦音顿时只觉如鲠在喉,心底的土壤也渐渐变得一片荒芜。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充斥了她的大脑,她忍不住语气糟糕地质问。
“若是半路上出事该怎么
办,老三他年纪那么小,又是第一次见林管家,他什么都不懂……”
几句话被说的颠三倒四,南悦音哽咽一瞬,头脑渐渐一片空白。
她厌恶极了自己这副迁怒与人、失去理智的样子,只是积攒在心底的情绪无从排解,开始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穆玄瑾从头到尾都未曾怪罪过她,眼下也不过是转过身,将她紧紧拢在了怀中。
冰冷的面庞紧贴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死寂的心脏这才缓缓恢复了跳动。
南悦音死死揪着他的衣襟,气音很重,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哭腔般心酸至极。
“对不起,我后悔了。”
“我不该自作主张将老三送走的,那位林老爷若是真心疼爱老三,又怎会连他走失多日都一概不知。”
“他兄长病重,都能千里迢迢地前去探望,查到了老三的消息,却也只是派一个管家来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