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悦音从荷包里拨出几两银子,扣在了桌面上。
“赔你的桌子,余下的钱不用找了。”
小二被她脸上的笑意晃花了眼睛,回过神来刚想道谢,眼前却哪还见半分倩影。
南悦音匆匆跑下酒楼,脚步却渐渐放缓几分,用手轻轻整理了下头发,这才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
“好巧,我刚想去江家,没想到就在这碰到了。”
穆玄瑾脚步微顿,一双黑眸含着笑意睨她一眼,也不知是否信了她这番说辞,只道。
“来接我回家?”
“是、是啊。”
下一秒,她面前便多了一双指骨如玉,洁白修长的手。
穆玄瑾微微侧眸,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吧。”
南悦音盯着他的手看了好半晌,才试探着地将小手缓缓搭在他的手心。
穆玄瑾的手恍若一块凉玉,轻轻摩挲了下她的指尖,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指
缝,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沿着街道并肩前行,本朝民风虽还算开放,允许女子行商,但在街上这般亲密的,实属罕见。
他却仿若未曾察觉到他人打量的目光,握着她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好半晌,南悦音才反应过来,他们所走的似乎并不是回家的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
“若是现在带你回家,那几个小家伙一定又要缠着你。好不容易有些空闲,为夫带你出去游玩一番。”
她分给他的时间本就很少,就让他贪心一次,再多独占她片刻吧。
……
州府繁华,今日的人却仿佛格外的多。
人群远远地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南悦音远远望了眼拥挤的人潮,不由心生好奇,便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大娘,询问道。
“大娘,敢问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今日有傩戏班子来演出呢,大伙都想着去沾沾喜气!”
“傩戏?何为傩戏?”
穆玄瑾轻声给她解惑:“是一种用于驱疫逐邪,析求平安吉庆的民间舞蹈。”
“你若感兴趣,我们去看看吧。”
南悦音刚想点头,忽闻远处一声鼓锣声响起,伴随着鞭炮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热热闹闹地开演了。
人群当即沸腾起来,围观者数以万计,方才还与她十指紧扣的穆玄瑾,瞬间挤走不知去向。
南悦音茫然地四处搜寻一圈,不由心下焦急,忙一边拨开人潮奋力寻找,一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穆玄瑾!穆玄瑾!”
一阵更大的欢呼盖过了她的声音。
四个汉子抬着一顶用红布缠着的轿子,慈眉敛目的菩萨塑像端坐其上,沿街巡游。
身后众人皆脸戴木雕彩绘面具,身披法衣,伴随着鼓点,迈着端正的罡步,缓步向前。
从面具上的脸谱造型,不难辨认出他们的身份,有“东岳
”、“判官”等地府诸位牵着小鬼出巡,亦有“千里眼”、“顺风耳”等神明相随。
无论是哪一场剧目,无一不是庄重而神秘。
南悦音看的入了迷,竟渐渐停下了脚步,一头戴绘有怒目金刚像半面面具的大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大汉腮帮鼓起,脸颊连同脖颈都胀得通红,青筋鼓起,面具上的线条也恍若拥有了生命一般,活灵活现,狰狞的紧。
身后突然有人紧紧扣住南悦音的肩膀,她被拉至一侧的同时,另有一戴小鬼面具的人上前,双手展开一副硕大的黄纸。
大汉“噗”的一声,口中含着的水简直比笔墨还要灵动,线条纤细匀称,在黄纸上以水绘符!
南悦音拍手叫好的同时,也忍不住心有余悸。
她第一次看这种巡演,竟不知何时误入了表演队列,若不是被人及时拉开,恐怕要被兜头喷上一身的水。
思及此,她忙转过头
,向一旁的男子道谢。
“若非阁下出手相助,指不定要弄得多狼狈,多谢了!”
等看清男子的样貌时,她却忍不住一怔。
男子身材颀长,一手背在身后,通体雪白的锦袍,却与他清冷出尘的气质相得益彰。
他的脸上同样覆了一木雕面具,惨白的面庞上眼角低垂着,颊上挂着两滴漆黑的泪珠,明明是极哀婉的神色,却与他那双含了笑的黑眸莫名的融洽。
南悦音愣怔过后,忍不住鼓着脸颊质问。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话音未落,她眼前却突然一黑,同样被戴上了一只面具。
穆玄瑾双手绕至她脑后帮她系带子,纤薄的唇紧贴在她的耳侧,带着松木香气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了她的耳廓上。
“嘘,小声些。”
“方才看戏的人多,禹王派来跟踪的人被甩脱了,现下,只有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