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县衙的鸣冤鼓,已经有足足三年没有响过。
沉闷的鼓声,像是重重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听的人忍不住心惊肉跳。
无论旁人用怎样的眼神打量,穆玄瑾一直都在左右手交替,极有节奏地一下下敲击着鼓面,似乎没人阻止,他便绝不会自己停下。
一炷香后,县衙沉重的大门终于慢吞吞地打开了。
几个衙役走了出来,手里持着水火棍,那齐眉高的粗壮棍子底端还包着扁铁,看着很是吓人,极不客气地道。
“衙门重地,岂是尔等可以喧哗之处,还不速速离去!”
穆玄瑾却丝毫没有被吓到,腰身依然挺得很直,像一棵执拗淡薄的松柏。
“草民穆玄瑾,有冤情要上告县令大人。”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衙役们也不好将他如何,进衙内通传一声后,便道。
“大人有请,速速跟随我等前去。”
县令早
已穿戴齐整,坐在了桌案后面,神色端正肃穆,信手拍了下惊堂木,冷声询问道。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猛然对上穆玄瑾的视线时,他心底不由惊讶,一介村夫,怎么会有这样沉稳而惊人的气势。
但转眼之间,这些气场又被收敛的干干净净,再看不出半分端倪。
穆玄瑾端端正正地行了个拱手礼,不卑不亢地回道:“草民无罪,为何要跪。”
哪个来喊冤的村民,不是一看到水火棍就被吓得腿软,县令难得多了几分兴趣,抬了抬手示意道。
“为何状告本官,你且细细道来。”
“草民要告,王家王老爷横行霸道,为祸乡里,拐骗数十孩童加以凌虐,只为供自己玩闹取乐,已然折损了数十条生命!”
穆玄瑾微垂下眼睫,紧绷着的唇角透出几分,掩在心底的担忧和伤痛。
“我家小女儿也被拐骗至王家,我家夫人
前去营救,两人至今生死未卜,还望大人为草民做主!”
县令的坐姿瞬间放松了许多,心底对他的几分欣赏,也转变成了淡淡的嘲讽。
到底是个山野村夫,竟然无知至此,那王老爷可是县城里一等一的富贵,更有亲族在京中为官。
就算他是县令,也并不想贸然得罪王家,更何况,他又凭什么为了一个村夫出头?
孰轻孰重,不想而知。
“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那王老爷可是城里有名的大善人,每年都要免费下放救济粮,王老爷常怀悲天悯人之心,岂容你来污蔑!”
县令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三言两语就混肴了是非、颠倒了黑白。
他还生怕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乱子来,招呼一旁的衙役道。
“来人啊,此人竟敢随意污蔑王老爷名声,还不速速拖下去,赏他三十大板!”
穆玄瑾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对
此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叹惋,县城的父母官,竟是这样一个是非不分,欺贫爱富之人!
他也不急,只是从袖袋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重重丢在了县令面前的桌案上。
“县令大人,您不如好好看看这本账册,再做决定。”
“放肆,衙门重地,竟然对县令大人不敬!”
县令觉得他冒犯了自己的尊严,顿时不满起来,但看到穆玄瑾无比淡定,似乎颇有依仗的样子,也不由犯起了嘀咕。
他拿起账本随手翻了翻,等看清里面的内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不停从额便滚落,几乎是仓皇失措地站起身来,质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种账簿!”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罢了。”
穆玄瑾淡淡道:“关于这本账簿,大人是否有兴趣,与在下私下详谈一二?”
县令连仪态都忘了,慌乱地将衙役们赶
了出去,这才匆匆走到他面前,笑的十分僵硬。
“这账簿,究竟是什么人给你的?”
他在脑海中,把所有仇人的名字都过了一遍,但仍旧想不起来,究竟谁会有这通天般的本事,将他所有收买过的人、花银子办了哪些事,一条条、一项项,细致地记了下来!
县令只是设想了下账簿流传出去的后果,浑身的衣服便被冷汗浸透了。
“你,你如此威胁本官,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穆玄瑾却并不觉得得意或骄傲,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即使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的县令,都觉得看不透他心底所想!
“大人多虑了,草民并不想威胁大人,只是想求大人,替草民主持正义。”
穆玄瑾掩饰住了眼底的冷芒和志在必得。
无论是否自愿,只要还想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县令都不得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