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岁安不希望女儿带着愧疚过一辈子,相信如果原主的妻子还在,她也会这样想。
朝政之事在此刻显得微不足道,就算等到下午再处理也来得及。
“辰然,你知道你母后是怎么过世的吗?”
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的人是柏辰然自己,可现在听见父皇也顺着自己的意说了下去的时候,却紧张到心跳加速,生怕接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责骂。
“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那朕就不重复了。”
柏岁安看她忐忑不安的小模样,不像平常那样故作严肃,一字一句都温柔到了极致。
“之前是父皇不对,并非像父皇同你说的那样,朕的辰然从来就不是害死母后的罪人,是你母后就算用生命,也要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宝贝。”
“你是母后血脉的延续,是父皇和母后在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春光太好,又或许是因为父皇说这番话时太温柔,柏辰然不自觉顺着父皇的话往下想。
柏岁安说话时一直把辰然的手攥在掌心里,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他。
柏辰然能感受到,包裹着自己手的那大手掌稍微有些粗糙,思及曾经嬷嬷同自己提及过,父皇不止是在朝堂上优秀,骑射在京城中也是数一数二。
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掌心稍微有些粗糙。
可恰好正是这带着几分粗糙的手,握着她的手,把她曾经信以为真的事情一一打碎,牵着她走出那段阴霾,站在了阳光下。
一阵风吹过,将院子里的花香带了过来,柏辰然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自在过。
“当初是父皇不对,辰然原谅父皇一回,可好?”
“好。”
大约是因为柏辰然还小,再加上最近父皇对自己又太好,所以她并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低头道歉,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有多难得。
坐在父皇怀中时,她调整了下姿势把脑袋埋在柏辰然怀里,闷声喊了一句父皇。
“嗯。”
柏岁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要他来看,原主也是真的足够狠心,把所有的压力全都强迫放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强迫她承担一切负重前行。
“辰然,母亲的死不是你的错,她临终前还和我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见你长大。”
柏辰然攥紧了自己父皇的龙袍,抬起头看父皇时眸中还带着些许潮气,吸了吸鼻子后才说道:
“父皇,去,儿臣想去看看母后。”
曾经柏辰然根本不敢提起这件事,对于所有人来说先皇后都像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禁令,尤其是她。
她惧怕提起母后时父皇可能会发怒的后果,可在夜深人静时又忍不住去想,如果母后在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想让父皇带自己去看看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好,朕让人去安排。”
柏岁安现在还有一些朝政之事等待处理,不能立刻就走,说完后正在想要不要哄哄这个小公主,就先听见她奶声奶气的回答道:
“等父皇看完奏折,债去。”
“再。”
“债!”
柏辰然一丁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字读的不够标准,附和完后轻轻点了点脑袋,示意自己并没有说错。
“行,债。”
柏岁安没有将心思放在跟女儿争论上,就算是自己吵赢了,还得哄吵输了不开心的小祖宗。
原主没有带女儿去看过先皇后,字字句句间都在责怪她是杀害先皇后的凶手。
原主只想到那是他的妻,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也是小公主的母亲。
小李子听见陛下的吩咐后,一向机灵的人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跪下来求陛下恕罪。
“去准备吧。”
“是,陛下。”
先皇后葬在皇陵中,距离京城有一段路。
换做是其他事情,朝中大臣绝对要劝陛下以安全为重,可因为这件事跟先皇后相关,见过陛下曾经为了先皇后疯魔的模样,谁也不敢出来说半个不字。
柏岁安在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确保就算自己离开京城三日,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公主殿内,嬷嬷看见一直坐在那里的小公主,急忙出声道:
“公主,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嬷嬷。”
柏辰然软软喊了一声嬷嬷,随后又换了一个姿势趴在那里,她心中乱糟糟的,什么都不想做。
“公主,陛下愿意带您去见先皇后,这可是一件好事啊。”
嬷嬷老早就看透了陛下的心结,虽然她并不赞同陛下的想法,可那是一国之君,自己就算真的有什么念头,也只能狠狠压在心底。
眼瞧着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她不希望这件事毁在公主的手上。
柏辰然烦躁的捶了两下软枕,轻轻嗯了一声,让嬷嬷帮自己挑选出来一件好看的衣裳。
她记忆里只有被父皇压在宫中为母后祈福过,而皇陵一次都没有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