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蜀地江口县,深夜
灯火斑斓,细雨霏霏,寒风料峭。
马加辉从秦妈火锅店出来,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们互相告别,气氛融洽,马加辉没有打车,撑着伞醉意微醺往家走。
拐进一个小巷,隐约看到前面有人影躲藏在了角落里,马加辉没有在意,继续前行,却感觉那个人影在身后跟随自己。
加辉回头,在阴影出站着一个人,各自矮小,动作拘谨,左右张望。
加辉:“谁啊?”
那个人从阴影中走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头发被雨水浸润,散落在羞涩的脸旁。
加辉:“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带伞,能捎我一段吗?”少女说。
“行吧,你家哪儿的?”加辉问。
少女停顿了一下:“前面。”
她肩头已经潮湿,看来在雨中站了挺久,加辉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
加辉:“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
“回家也没人,我爸老不在家,家里就我自己,没人管我。”少女说。
“那你上大学了?”
“没有,高中毕业就不上学了,我在打工。”
“为什么不上学了啊?没考上?”
“不想上了,打工挺好,只是最近辞职了,想换个工作。”
加辉看向远处,嘉陵江上的货船发出了低沉的笛声。
在一棵大树下,少女停下来,加辉也停下来,雨声小了。
少女问:“我不想回家了,大叔。”
加辉满脸疑惑。
少女楚楚可怜盯着他说:“回去也是一个人,可以跟你待一晚吗?”
加辉表情尴尬:“我送你回家。”
少女急忙拽住了大叔:“我说真的。”
加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少女:“知道。”
雨下大了,雷声带着闪电。
在一个偏僻的小旅店,加辉开了间房。
加辉点了一支烟,端详着少女,她玩弄着床头的台灯,忽明忽暗。
“为什么做这个?”加辉问。
少女沉默了一会,缓缓地说。
“那天也下雨了,我跟一个网友见面,他挺帅的,比我大,我们聊了一个月,他来重庆找我,为了方便联系,也因为虚荣心,我就借了我闺蜜的手机。跟他见面后,感觉很投缘,就在一起疯玩了两天。
最后一天他要回去了,可是我们还是如胶似漆,我要回家换身衣服,然后送他去火车站,可是到家我才发现手机落在旅店了,等我回去,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而且手机也没有了。因为旅店是拿我身份证开的,所以再也找不到了。
可那是闺蜜的手机,我得给她买个一模一样的赔她,已经过去两三天了。闺蜜已经问我了,我说明天就给她。”
“手机多少钱?”
“滑盖的,1600块。”
加辉明白了,这就是价钱,他没说话,这种沉默就是一种默许。
马加辉将窗帘遮上,坐向床边,握住了少女的手,少女的手很凉。
钟表指针似乎在走,却又不是在走,那么静,又那么响,指针指向九点钟,响起了整点声。
加辉略显尴尬,少女发现了男人的尴尬,自己结开一颗纽扣,一头躺在了床上。
加辉看了一眼少女,也躺在了少女的身边,轻轻地抬手,用手背贴近了少女的脸颊,少女本能地歪过去了头,头发在男人的手指间缠绕着。
男人感受到了少女颤抖得厉害,他也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男人的手从脸部慢慢下滑,像是攀越高山、丘陵和盆地,他很慢,就像是在走过雷区,生怕一脚踩错,血肉横飞,必须谨慎小心。
台灯被关闭了,又被打开,它也在挣扎,看得清,却又看不清,想看清,却又不想看清。
忽然,窗外几声珠颈斑鸠的叫声,搅动了这份宁静,却让气氛更加浓烈。
呼吸声、喘息声跟斑鸠的“咕咕咕”声对撞着,粘稠地融合在一起,似乎是另一种浑然一体。
雨声也在窗外鸣叫着,唤醒了山城的雾气,像一层层的山羊,驱赶在山坡上,自由地奔跑着,啃噬着,装点着那一片幽蓝的山峦叠嶂。
洗澡的地方很小,却足够两个人站在里面。
加辉这样想,但是现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用洗发水,也没有用沐浴露,他知道这个不是家里的味道。
加辉用清水冲洗着,听见了外面声音细细碎碎的,他比较担心少女的情绪。
等加辉洗完澡,走了出来,发现台灯被熄灭了,月光洒在床上,却没有了少女。
加辉愣了神,打开台灯。
“她去了哪里呢?”他心想。
加辉周围看了看,没有见到女生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也被丢在床上。
他似乎明白了,立刻拽过裤子,伸手寻找,当他手摸到裤兜的时候,他的心立刻沉了。
是的,钱包没有了。
原来少女给他描述的故事是真实的:只是角色换了,少女是“那个男生”,而马加辉变成了“受害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