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中肯罗恩反复思量着巴瑞安提出的三个条件,始终忧心忡忡。这三件事,其一会令他失去民众的信任。相比财物损失,把众多人口送去魔窟充当奴役,无论选的是谁,都是大失人心之举。其二会令他失去自身的力量,从东部大陆的顶级强者跌落为平凡之辈,彻底丧失力量的平衡。其三更是夺去他全部的情感寄托。这是一场从名誉地位到个人身心的全方位羞辱,想让他一无所有的羞辱。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肯罗恩动摇了,若不是如今的地位和家族的宿命,他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现在能改变局势走向的唯一赌注,就是巴瑞安听闻云暴时的微表情,自小一起成长过来的经历告诉肯罗恩,自己还有可以发掘的机会。
返回城中,肯罗恩等刚刚走下“焰轮”号,早有一队人在等候。
肯罗恩识得领头那人正是大元老伯泰的管家。他没有跟随伯泰前去拉都,为何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隐约地感到些什么,肯罗恩指示墨伦带珞迦先去用餐和休息。
回到议事厅后,管家带领众族人齐刷刷地跪拜在肯罗恩座下。管家将伯泰临行前的安排细细转达:但凡交易便有代价,但凡代价无非付出。伯泰希望族人们要竭力满足肯罗恩带回来的全部要求,哪怕是舍去性命。若是海量财宝一时间难以筹集,以次充好也无妨,毕竟特邦之众是强匪,而不是验宝师;若是索要人口,族人应敢于牺牲,报答厚恩。若是涉及领主自身的代价,伯泰更坚信其高徒定能做出正确的抉择。肯罗恩没想到伯泰在赶赴拉都前的短短时间内,已做好此等安排,一时间感慨万千。
“太师傅又是何苦。”
“主人的心思您比我们都懂。”
【曾是拉恩御塔肱骨之臣的伯泰家族,在一场荒唐的皇族争斗中惨遭株连。年迈的伯泰带着幸存的族人们愤而投靠自己的学生,也就是肯罗恩的父亲。投靠在欧西埃的伯泰族人十分团结,为了家族深仇,早已将性命托付给伯泰。只要是伯泰的安排,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执行。复仇与复国在这里是双方统一的目标。】
伯泰在欧城付出的越多,就越加重肯罗恩亏欠的压力。欧西埃的武力足以替伯泰完成复仇,却不是肯罗恩信仰的王道。只是眼下,接受伯泰的安排或是最佳的选择。
欠缺的是,投靠在欧城的伯泰族人并不是富足。于是,当夜所有的大臣都接到了领主急令,必须捐赠五箱珠宝财物,并且严禁相关消息外传。
深夜,肯罗恩独自来到后花园,满怀愧疚地站在妻子莎拉王妃的雕像前默语。照顾好女儿是妻子最后的嘱托,作为父亲于心而言,第三个条件他实难向女儿开口。
是夜,人心向月,月光如霜。
……
俗话说:管得住大海的水,管不住贱人的嘴。次日清晨,阳光方露头角,关于云暴交易的传言早已突破王宫的墙围,闹得满城风雨。城民们的各色言论,生动地阐述着一个道理,人人都有政治家的天赋。一无所有的人为王公权贵们的破财拍手叫好,“也该轮到他们倒霉了”;丰足小安的人忧心着搜刮之手终将伸向自己,破坏来之不易的现状;胆大的人谩骂着统治者们的沦落,胆小的则人害怕引火烧身,低语着莫谈国事;或许只有安塞之灾的幸存者们,经历过切身之痛,才会给予深刻的理解。
路过指指戳戳的街道,让本就在意乱疑生的墨伦烦躁如麻。当见到大臣们前一个后一个的往空艇基地搬送财物,他更是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于是愤而离开基地。
没走开多远,匆匆过来个路人,将一张字条塞到墨伦手中后旋即离开。
看过字条,墨伦越发眉间紧锁,火焰从指缝中燃起,字条冉冉化成灰烬。
半晌之后,墨伦如约来到城郊的小酒馆内,径直走进地下包厢。
“来啦,坐。”打招呼的人面前的酒瓶几乎见底,应是已经等候许久。
那人旁边一位矮胖的仆从露着谄媚的笑容,将墨伦领到桌子的另一面,拉出椅子扶正,好让两人相面而坐。
“还是你选的好啊。”那人为墨伦倒上酒,“哪像我这样,现在都见不得光。”
【此人名叫拉姆齐,较墨伦年长许多,曾是墨伦家的近邻,因为经常会搞来新奇玩意,很受村里小孩们欢迎。只是此人好逸恶劳,沉迷于物质诱惑。在克巴势力猖獗的年代,正值性格叛逆期的他,很容易便被拉入帮派,走上邪道。没有强大能力,倒也凭着一些际遇和手段,慢慢在克巴手下混出一片天地。巴瑞安杀死克巴的当日,他正是逃离的残部之一。潜回拉恩御塔后,他集结残部人员,组建起新的地下黑帮组织,名号“暗流”。】
“拉姆齐,我们不是一路人。”
“见外啦,怎么说也是曾经的好邻居吧。我带着你们玩的日子,回想起来还真是快乐啊。”
“我不想也不会和你们有任何沾染。”话不投机半句多,见拉姆齐不谈纸条上提到重点,墨伦起身便欲离开,被矮胖的仆人笑呵呵地拦下。
“哎,别那么大火啊。”拉姆齐继续说着,“克巴王都死烂了,再说我和坠星滩事件更加边都不沾,全是特奥卡奥的祸啊。”说罢从口袋内拿出一块水晶石,沿着桌面缓缓推过去